他们在这个地方已经足足走了八天。期间所面对的一直是仿佛看不见尽头的道路,浓郁的雾气,以及似乎无处不在的亡灵生物。
迎面而来的吸血鬼湮灭在魔法的光辉之中,蓝缇斯的神色间却看不到丝毫放松,凝重得仿佛有阴云笼罩。
这几天已经刻意有所节省,但食物还是很快就要没有了。
这件事蓝缇斯没有告诉顾长安,可他认为顾长安应该多少也会猜到一些,只不过没有表现出来而已。即使是逞强也好,这份品质他很欣赏,如果不是在这种时候表现出来的话。
不论是从外表还是实际年龄来看,顾长安都还太年轻了。在这样的处境中蓝缇斯完全可以接受他任性、怯懦甚至歇斯底里,至少比像现在这样平淡如常的表现要好。顾长安这种如同接受了死亡的态度让蓝缇斯难以抑制地感到烦闷,像是有什么东西不上不下地堵在胸口。
他希望顾长安活着。不是背负压力,不是面对死亡的阴影,而是没有任何负担、开心地活着。
“……休息一下。”蓝缇斯突然开口说道。
顾长安愣了一下,倒也没什么意见,这几天蓝缇斯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路,他光看着都觉得有点恐怖,总觉得这个人随时会因为疲劳而突然晕过去。
“你总算是舍得停一会儿了。我就说都走了这么久,也不差歇这一点时间。”说完这句,被刚才那只吸血鬼吵醒的顾长安在衣袋里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蓝缇斯靠着旁边的岩壁坐下,将一只手伸进口袋里为顾长安顺着身上的毛。
最近顾长安和他的交流也变得少了,因为大部分时间都在睡觉,为了保存体力。
蓝缇斯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嘴角,那里僵硬得像是无法抬起,更不要说像是之前那天一样对顾长安露出一个不大的微笑。那天也许是他第一次笑,在此之前似乎从未遇见过能让他为之露出笑容的人或物。
满足了顾长安想看他笑的愿望,可是蓝缇斯还没看过顾长安笑起来的样子。平时顾长安总是维持着兔子的模样,相比之下变回人类的时候太少了,而大多数时候又总是别扭或者气呼呼的样子,所以他从未见过顾长安作为人类时的笑容。
也许是以前值得蓝缇斯挂心的东西太少,所以作为补偿现在他总是忍不住地思虑关于顾长安的事。如果连这些思绪都消失了,那他又要重新回到枯燥而缺乏情绪波动的生活。
抬头望向灰暗的天,蓝缇斯不知道神是否在遥远到无法用人眼看见的地方望着这里,只知道这样下去顾长安也许真的会死,而且是忍受着饥饿的折磨而死。
他当然不可能让这种事真的发生,没什么可顾虑,这是理所当然的。只不过球球大概不会高兴。
隔着衣服感受着属于顾长安的温度,蓝缇斯拿出了一小块柔软的兽皮放到旁边,并轻轻地将睡着的小兔子从衣袋里捧出,安放到那块兽皮上。
他在自己身体各处都捏了捏,最终不太满意地皱起眉。
在尽可能不影响行动力的前提下,他想尽可能让顾长安觉得口感好一些,这个时候他有点后悔学习剑术导致肌肉不够柔软。
另取了一块兽皮垫在地面,蓝缇斯将左边的衣袖挽起,右手在手臂上四处捏了捏,试图寻找相对而言较为柔嫩的地方。
最终确定了胳膊内侧的一片地方,蓝缇斯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把短小而锋利的匕首,银色的眼瞳不见丝毫动摇犹豫。
血液洒落在铺在地面的兽皮上,还有零星的血珠滴在蓝缇斯袖口的教廷徽章上,洁白的玫瑰被染上了红色,仿佛是被那缠绕的荆棘所刺伤一般。
在刀刃割开皮肤的刹那蓝缇斯的手有所颤抖,但原因却不是疼痛或者恐惧,而是从心底涌上的难以言喻的期待满足。
——这样,球球就会永远染上我的气息。
即使这份自私是罪孽,他也希望能够被神所原谅。
以爱为起点的行为,是有理由被谅解的吧?
***
顾长安不太想承认,他是被一股香味给弄醒的。这个时候他真的很羡慕不需要吃饭的蓝缇斯,至少不会因为闻到肉汤的味道就开始肚子叫。
他懵懵地抬头看向手掌心燃着一簇火焰,给碗中的汤加热的蓝缇斯:“你这是干什么呢?”烧水?那怎么还能烧出香味?
汤的火候也已经差不多了,蓝缇斯熄灭了掌心的火,拿出一只汤匙搅拌了几下还冒着点热气的汤,然后将汤匙递到顾长安嘴边:“可以喝了。”
不疑有他地喝下了勺中的汤,顾长安大概还是喝得出蓝缇斯煮的是肉汤,虽然因为缺乏食材所以味道不算很好,但对于现在的状况来说,简直能说是难得的美味。
蓝缇斯又是一勺肉汤递到他嘴边,里面还有切成小块的肉:“可以吃,没毒。”
明显是在规避他的疑问。
顾长安突然就不想问了。能让死闷骚都不想说的,用膝盖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东西。在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各种虫类的形象,最终明智地决定掐死自己的好奇心和想象力。
实打实地说,虽然不知道这肉的来源,但味道还是挺好。
也许是因为肉比干粮要顶饱,顾长安没吃多少就觉得空荡的胃里变得暖和起来,剩下的肉汤被蓝缇斯用魔法冰冻起来,应该还能多撑上几天。
看着吃过东西后变得精神了些的顾长安,蓝缇斯将其抱到面前,亲吻了一下那格外小巧的三瓣嘴,向来平静无波的眼睛中带着异样的光彩。
“你干什么!”顾长安一下就炸了,挣扎着咬了一口蓝缇斯的手指,“犯神经病也提前考虑一下时间地点行不行?你这么喜欢亲人,等出去之后找个女的随便你怎么亲!你之前还骗我你不喜欢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