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说什么?”
杜优在灯下抬起脸来,眉头皱得紧紧的,姜近初这才发现她确实是老了许多,发顶有几根灰色的头发,藏都藏不住。
她想起来黎絮的母亲,比杜优还要大好几岁,可是依旧风情万种的美丽着。
“我说的你听见了没?”杜优突然冷下语气,“你发什么呆呢?”
姜近初回过神来,愣愣道:“我没听见……你刚才说的什么?”
杜优气得不轻:“你平常审案子也是这个德行吗?动不动就走神?”
姜近初莫名其妙被怼,道:“那不一样,你是我妈。”
杜优脸色稍霁,哼道:“我之前以为小钟也是他们那边的人,结果发现并不是……”
“什么那边的人?”姜近初紧张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回到200X年,X市高速公路的连环追尾车祸,新闻报纸连续三天的头版,却并不只是因为车祸的伤亡,而是在那辆侧翻的重卡上发现了违禁物品。
从南边的省份一路畅通无阻地运过来,再到在高速路上被姜榭堵截,那第一次从事这种运输的司机发了狠去撞前面的车,石小岸的母亲抱着他坐在卡车司机旁边,偷偷解开了安全带,把手搭上车门。
暴雨天里,转弯的时候加速,侧翻的重卡和被撞飞的小轿车,后面跟上来的未减速的小轿车,惨剧的酿成,有时候只需要一瞬间的打盹。
姜榭,石小岸的母亲,卡车司机,还有一个疲劳驾驶的小轿车车主。
姜榭和那卡车司机是因为重创当场死亡,而石小岸的母亲和那个无辜车主却是因为救护不及时,失血过多,休克而死。
杜优带着姜近初赶到殡仪馆,看到的是一个被白布覆盖了全身的姜榭。
他活着的时候神采俊秀,像是一幅泼墨而就的行书,死的时候却是血肉模糊,面目全非。
姜近初永远记得那块白布被掀下来的时候,她那卡在喉咙里的恐惧感。
是恐惧,横死的人带给家里人的不仅仅是长时间的悲伤,更是冲击神经的恐惧。
杜优一辈子都活得像是在演电视剧,她在尸体旁边晕倒,醒来发狂,哭着闹着说那不是她的丈夫,被强行注射了镇静剂。
姜近初站在尸体旁边看了一会儿,一位检察院的叔叔问她要不要走了,她点点头,跟着大人们离开。
走到停尸房门口,还回头看了一眼被正推进冰柜里的姜榭。
在火葬场的时候,她站在水泥地上,看着自己脚下的影子和不远处晕倒的杜优,乌鸦成群结队地从天空飞过,那个时候眼里才真正有了悲戚怆然的泪意。
而今时隔十多年,杜优讲起这件事的时候还是会眼眶发红,她说:“你到底是装傻还是真傻?那些年跟着你的便衣警察,你难道一点也没有发觉吗?”
姜近初茫然道:“你知道我那几年……妈,或许那些警察只是跟着你呢?”
她抓住杜优的手,脑海中一个可怕的猜想逐渐清晰明朗,像是一把沉湖已久刀刃终于浮出水面。
不但没有生锈,反而一如既往地锋利,跃跃欲舔血。
“妈,我问你……”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所以手上不自觉用了点儿劲儿,又怕把杜优抓疼了,手指微微松开,她能感觉到杜优也绷紧了神经,因为杜优也皱着眉注视着自己。
“你知不知道沈檀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