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便觉得白光一闪,雪亮一束忽入眸瞳,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所有景物都消失不见,白光边缘,则是一片恐怖的黑。
他瞎了?
他瞎了!
这是什么东西,刹那让人失明?
他犹自镇定,犹自记住景横波扑来时的方位,衣袖狂卷,掌出如龙,准准地拍在景横波前胸位置。
触手似乎极硬,冰凉滑润,他唇角泛出一丝冷笑,景横波穿了护身宝甲又怎样?这一掌是绵掌,足以隔山打牛,透过一切防护,摧毁她的内脏。
我瞎,你死,大家公平。
他正要将掌力发出,忽然听见一个声音。
一个原本十分熟悉,此刻听来却无比令人恐惧的声音。
“天洗……此刻……我在……看着你。”
他如遭雷击。
母亲!
这声音断断续续,却十分清晰,他便是做梦也不能忘记,那确实是母亲的声音。
这声音微微颤抖,听来空远,似乎说话的人,相隔在很远的地方。
是了,在另一个世界,在人人最畏惧的奈何桥彼岸。
那一抹阴魂,至今未散!
深爱他的母亲,在等着携他回归那永恒黑暗吗?
他的死期,终于到了吗?
那声音喘息着,又继续了一句。
“天洗……此刻你在哪里看着我?”
他茫然地转动着眼眸,忽然想起当年,玉照广场上火马车,轰然撞上城墙,皇城烟花,灿烂满了眼眸。
彼时他在帝歌城内矮山之上,面对着皇城广场的方向。看着场上的士兵们打扫善后,将母亲的尸体装入布袋收殓。
对着那布袋,他静静酹一杯酒,然后,下山。
他从头到尾都在。
从头到尾,都没有出手去救母亲。
天意注定,他不做无谓的牺牲。
然而此刻,听见母亲微微森凉的声音,他忽然觉得寒意从心底渗出,瞬间冻结了血液经脉和体肤,他陷于人生最大的茫然和恐惧之中,短暂忘却了身周诸事。
只有死亡本身,能让人忘却死亡威胁。
然后他忽然听见轻微的“嗡”一声,掌下的那个东西被震动了。
他惊醒,立即撤手,然而终究是迟了。
天地忽然一凉,现一片朦胧绿光,氤氲如春雨,淅淅沥沥罩了慕容泽一身。
而景横波则被他掌力的余力激飞出去,半空中无数人来接,有想要趁火打劫的雪山中人,也有裴枢七杀和耶律祁。
景横波在空中倒飞,隐约听见慕容泽一声惨叫,她唇角笑意一抹。
她赢了。
那白光是强光手电,刹那令慕容泽失明,没有见识过强光手电照眼的古人,要如何抗拒这强光和内心的恐慌?
此时再操纵录音笔,断续放出桑侗遗言,忽然听见死去的人说话,谁能不魂飞魄散?
她根本没打算和慕容泽你来我往打一场,他瞎了,她甚至将自己送了上去。
她的胸口,藏着宫胤送她的那块玉盒,女皇玉玺,龙家信物。
她记得当年帝歌事变,她曾摔过一次那盒子,那一刻绿光大作,周围的人都在其中瞬间死去。
此刻,当年一手操作帝歌事变的人,笼罩在帝歌那年的那一蓬绿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