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面无表情的脸有了半分龟裂。
“我……一会儿再喝。”这药实在苦得离谱,李景恒藏在桌下的手不安地拽了拽自己的衣袖,抬头露出一抹僵硬乖巧的神色对容初道,“容初姐姐……时候不早了,你先休息吧。”
听到“容初姐姐”四个字,容初便知道李景恒又想蒙混过关,只有他有求于她时才会乖巧地唤一声姐姐。
容初看透了他,对上他墨色的凤眸,咧开嘴,一边笑一边摇头:“没事儿,神仙不用休息……”
然后她便看着李景恒的表情,从唇角微挑一点一点恢复到之前阴沉的面无表情。
容初只管端起碗,舀了一勺汤药,怼在李景恒的唇边:“啊~张口。”
李景恒冷眼睨着她,不为所动。
“怎么,难道还要本星君嘴对嘴喂你不成!”哄不进去,容初也有了几分恼意,瞪着眼前油盐不进的小子,真想拍他两巴掌。
可是,不能!
《育儿手札》第二,须温柔之待子,与之言明矣。
一定要温柔地对待孩子,跟他讲明白事情的道理。
就在容初苦恼地思索该如何与李景恒讲明白“良药苦口”的道理时,却突然听道他道:“好啊。”
容初一时间不解他的这一声“好啊”是何意,歪了歪头,开口问:“好什么?”
“容初姐姐嘴对嘴喂我,我就喝。”
容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这还是她寡言少语,冷漠羞涩的小殿下说出的话吗?
面前的少年仍是表情冷漠,一双墨色微挑的凤眼中没有过多的情绪,可是容初还是眼尖地看到少年的耳根处,渐渐晕染开大片的绯红。
李景恒的双手紧紧扯住容初的衣袖,那动作像极了溺水后最后的挣扎。
容初看着他腥红含泪的双眼,隐约记起,她初初下凡时,他在那发狂的鬼的面前,亦是这般模样……
歇斯底里。
这个孩子,究竟经历过什么?
容初抽出一只手臂,将他拥在胸前,放柔声音,小声安抚:“小殿下,你放心,我不走。”
听到容初肯定的回答,李景恒才逐渐放松下来。
容初察觉到他紧攥着她衣襟的手渐渐松了,一低头,却发现人不知何时竟晕了过去。
来不及多想,容初弯下身来,将人拦腰抱起便冲出门外。恰好有几位宫人从门口走过,见容初抱着李景恒飞奔而出,惊得眼睛差点掉出来。
“容……容姑娘抱着殿下?”
……
太医院中,容初端庄站在一侧,看着眼前的太医老头为李景恒把脉。
“太医,我家殿下究竟是怎么了,今日他无端突然晕倒,该不是得了什么绝症吧?”
容初面色有些发白,这小皇子千万别没被旁人害死,先自己病死了,她虽是神仙,却不懂凡人医术,怎么瞧也瞧不出李景恒病情。
眼下看着昏迷在榻的李景恒面色愈发苍白,容初心中七上八下。
为李景恒把脉的老太医为李景恒把完脉,听到容初这一番话,面色一沉,胡子一翘,瞪着眼睛转过身来对容初斥道:“你这小宫女会不会讲话,躺着的可是你家主子!”
容初被训得一愣一愣,若是在平时,她定然要还嘴回去,可今日不同往日,如今她的身份是李景恒的贴身侍女,也只能忍了。
老太医见容初垂着头不再说话,冷哼一声才继续道:“二殿下身子并无大碍,只是这几日过于操劳,精疲力尽才会晕倒。”
听了老太医的话,容初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幸好。
容初的气还未松完,就听老太医叹了口气,又道:“二殿下多年积郁心中,损心劳力,身子较旁人更虚弱些,日后定要好生养着,莫要积郁成疾才好……”
听着老太医的话,容初将目光移到李景恒苍白的脸上,少年面上毫无血色,即使是昏睡着,也微微蹙着眉头。
容初不难猜到这些年来他一人独居庆云宫都经历了什么,旁的孩子与同龄人玩闹时,他却只能同一群不得转世的鬼怪作伴;旁的孩子享着父母怜爱,他却被父亲忽视,母亲化作厉鬼没了神志只想要他性命。
难怪他性子别扭又倔强、寡言又冷漠,也难怪会缺少安全感。
容初自我反省,看来她不仅要重视小皇子的性命,还得注意他的心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