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景,一个只活了十五岁的少年,江鼎对他一无所知。
即使他后知后觉,发疯的想要收集江景的一切,却只能从少年身边的人中得到只言片语。
可悲的是,江景身边,没有一个心存善意的人,他们眼中的江景,无非败家子、闷葫芦或者任人摆布的可怜虫,除了摄于江鼎威势说一两句好话,没有一人真正赞扬他。
也没有一个人懂他。
到最后,江鼎发现,虽然只是一鳞半爪,说不定最懂江景的,是江鼎自己。
早在之前,江鼎就知道,自己附身的少年,聪明、果断、隐忍。顶着败家子的名声,在群小之中保存自己,保留了家产,保留了宝物,甚至差一点儿就能远走高飞,过上新的生活。
现在他知道,江景不仅仅聪明,更坚毅。
或许江景小的时候,幻想哥哥来救他,但后来长大了,已经清楚兄长是不会回来的。甚至认定,那个叫江鼎的哥哥已经死了。
他不再期望兄长,反而愿意将兄长的那份一起承担着活下去。
所以他在保留下的地契、房契上签的是江鼎的名字,江景走出圩邑,会以江鼎的身份活下去。那是他哥哥的名字,也是他的新生。
但是……
他没想到,江鼎终究是来到他。
他们却依旧不曾见面。
在某一刻,两人擦肩而过,永远的被分隔在一道天堑的两岸。
天堑,即生死。
江鼎,身死,江景,魂灭。
现在留下的,是江鼎的魂魄和江景的身躯。留下的这个人,是江鼎,也是江景。
江雪涛不能懂江鼎的深意,他只道是小儿子再向他申诉,其实也是对的,江鼎在代替江景,向他申诉。
江雪涛低声道:“我当时……”
江鼎的声音变冷:“请你道歉。”
江雪涛道:“当时的情况太糟糕,我不知道……”
江鼎突然暴怒,喝道:“理由以后再说,现在请你道歉!不是向我,向那里——”他指着烟波中模糊的江上景色,“彼岸,江景在那里呢!”
江雪涛身子一震,缓缓闭上眼,泪水滑落,道:“对不起。”
“我对不起你。我的儿子。”
他的声音落下,噗通一声,却是江鼎跪倒。
江中石上,白衣落地。
深深俯首,泣涕零雨。
江鼎颤抖着叫出他以为一生与他无缘的两个字:
“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