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泼大雨中,人的面目都有些看不清晰,但却更显得这人气势静若沉渊非同寻常。
那汉子带着人先进了庙里查探。他走进门目光一扫就皱起眉来,当即转身走出去,躬身回禀,“主上,庙里有人藏起来了,看情况应该只是普通人,估摸着是听见咱们马蹄声害怕躲起来的。”
“不必理会。”男子翻身下马,摸了一下拇指上带着的扳指,“收拾一下,请他们出来一起烤火,如果发现不对——”
男子沉沉一笑,其中之意不言而喻。
谢熙和周禾没料到竟然被人一眼看破,惊疑不定的从佛像后面走出来。
庙里面不一会儿就燃起了篝火,手脚异常麻利,一看就是常年在外行走的老手。
谢熙和周禾被人说是请——但其实不知道怎么那自称是下人的伸手一抓,就被压到火边坐好。
谢熙悄悄的看了一眼同样在对面烤着火,一看就是头领的那个男子。却正巧对上那人的眼神,谢熙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那人生的剑眉星目,肤色微白,下颚微尖,并未蓄须,但却能看见细微的胡茬,让这张俊朗的面孔上带了几分沧桑。年纪说不上轻,估摸着三十五六岁模样,称得上正值盛年。
——但那一双眼睛,那眼神——太深太冷也太锐利!看着能让人一眼凉到心窝里去!
谢熙中举之后外出游历,凭借才名走南闯北也见了不少人物,甚至还在老师引荐下拜访过当今宣国公叶瑶华与阁老叶夕,但无一人能有眼前人的气势。
反倒让他想起年幼时远远见过的、当时还是宋昭王的皇帝。
周禾同样被这男子的气度惊的不轻,他干笑了一声,拱手道谢,“多亏了先生借火,不然我与谢贤弟都是文弱书生,淋了雨非得受凉不可。”
周禾年纪较谢熙大上几岁,见的事情更多一点。他心道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碰上这一群人可是祸福难料。
“两位客气了。”男子微微一笑,眼尾带起些微细纹,身穿宝蓝色的外裳,在红彤彤的篝火映衬下,显出十分雍容豁达来,“相逢就是有缘,到不知两位怎么会深更半夜在此避雨?”
即使这人看着态度亲善,但是积年累月身在高位的人,即使是刻意收敛气息也藏不住那份与众不同的深不可测。
周禾心中思索,干脆哈哈一笑,开始讲他是怎么把谢熙拐出家门游历天下的。
这男子也就听着,时不时微微挑起嘴角,等着周禾讲的口干舌燥告一段落,他才笑道,“原来两位都是定业五年的举人。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看两位的年纪,实在是年少有为。”
男子的目光移向谢熙,忽地叹了口气,“我听谢公子的口音似乎是湖北人?”
谢熙微微一愣,才点头道,“正是,在下是湖北襄阳人士。”
“湖北襄阳府啊……”男子微微眯起眼睛,“湖北襄阳府武当山风景绝佳,谢公子去过么?”
谢熙点头,“几年前曾去过一次,添了香油供奉。”
“哦?”男子饶有兴致的微微挺直身体,“武当山紫霄宫现在还收外人供奉?定业……呃……陛下没有专门供奉香火钱吗?
皇帝供不供奉,这哪能是普通人知道的事?
谢熙说道,“在下不知,但陛下出身武当天下皆知,想必定有反哺。”
“是啊,他的出身,天下皆知。”男子轻笑出声,“那么这些年,他一直未曾踏上武当一步,在你们读书人眼里,定是极为不孝吧?”
“这……”
谢熙和周禾相互看了一眼,谢熙才恭恭敬敬的说道,“陛下日理万机,非是我等常人能推测揣度的。”
男子掀了掀嘴角,正要开口再说什么。庙外忽然传来一声笑,一个清清朗朗的声音传进来,“你既想知道,为何不来问我?”
——只这一句话,犹如一滴冷水滴入油锅一般。
谢熙和周禾只见眼前这人的神色剧变,面容带上明显的挣扎和恍惚,而后才缓缓站起身来。
与此同时,庙中的其他人都蓦的站起来,不约而同的各司其职护在男子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