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那一张俊美的男性面庞,正微笑中带着泪,他伸指在空中,虚抚着镜子里的从陌生到熟悉的轮廓,无力地告诉自己——
因为,我始终是个女人。
……
夜已深沉,没有宫女值夜的舱廊空荡荡地,唯有细微的足声响起。
快到灿京,有秀女抱恙终非好事,再者那位大人也……
总之,凤执宫对花忆蝶放心不下,思前想后,决定今夜前来探视病情。
门未合严,凤执宫抬手又放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细缝,向里偷窥。
眼珠一下瞪得溜圆。
昏黄光影中,他身着内衣,正半躺半倚,拥花秀女而卧。
毕竟两人还是睡了?!
无怪,早觉得不对劲……
凤执宫用尽全身的力量,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因为她知道,这一叫喊起来,她必死无疑。
花贡船上,清楚选秀正使真正身份的人,寥寥无几。
身为云后信人的凤婉仪正是其中之一。
本来,以他的身份,看上天下任何女子,想纳为己用,也非甚么难事。
可是,秀女绝对不行!
这是禁脔!
凤执宫不敢再看下去,连忙蹑手蹑脚地离开。
心中在号啕,在咆哮,在拼命从回忆中徒劳地翻找着宫律、禁律,和本朝乃至前朝的宫中典例。
先河,本朝的先河,这可怎生是好?
回宫说出来,她死;不说,她也死。
越来越觉得当初庞公公提及的花家房产,此刻更像是空中楼阁。
舱廊一下变得既黑且长。
终于来到自己房前,她抹了一把泪,轻轻推开门进去,关门,又开门。
无计可施的凤执宫,光着脚重新走回到那个春光无限的房前,把门谨慎地丝丝关牢。
……
房中,两个年轻男女浑然不知凤姐姐都有了想要跳海的心情,船儿随浪微微上下起伏,他们再次以极度缠绵的姿势相拥,各自进入了梦乡,一个愁眉不展,不时翕动一下鼻子,眼角还有点点泪痕;一个深沉安详,脸上带着甜甜笑意,发出细细鼾声,还偶尔吧嗒一下小嘴。
天边现出一丝彤红,眺手拉开千里镜,跃入眼帘的,正是云歌那一片巍峨如岳的无边楼台,那一片浩瀚如海的不夜灯火。
……
天启国史:大曜历七七七年,天启历一二七年,杏月二十八,后世被诵为千古一后,时为焕州秀女的花忆蝶,进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