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还好她是嬴政的女儿,平日也气不着他……
嬴荷华兀自走到前头,赵嘉才发现头上少了遮蔽物,已经白雪纷飞。
前面的人又停了下来,“赵将军。殿下说,此地虽不及上郡风霜,总归风雪之期。”
侍女说着,一把伞递在他面前。
触感柔软令勒缰绳习惯了的赵嘉很不适。嬴荷华果然喜好奢华,连伞柄上都还裹层黑绒。
手茧压住伞柄,让他一颤,他觉得万幸她是嬴政之女的同时,却又为何生出了一直怪异的羡慕?
冯婠迎她。
风卷起美人额发,和睦的氛围让许栀忘了和赵嘉说话夹枪带棒的不快。
她走到屏风后,却蓦地听到一个声音。
沉在水里,不平不淡,与往日大不相同,裹着冷气……和她在梦中听到的很像,沧桑而锋利。
她下意识捏紧了袖。
这段时间,她要笼络在咸阳的人心,于是她暗示冯去疾让李贤留在汉中处理韩王室迁徙之事。迁徙之事庞杂而容易得罪人。
李贤一直经手楚地,赵韩不在他碰触的范围。
按理说,没一个月,他不可能回来。
风声骤紧,发钗流苏乱晃,雪沫子打湿了鞋头绣纹。
“府上还有贵客?”
冯婠一愣,“公主不是说……”
两侧的梨木门已被侍女无声滑开。
他坐于侧案,逆光投在鼻梁,眼瞳如寒潭。
王贲从主位上立身,他拜道,“永安殿下来得比臣所想更快。公主既有要事与监察相商,臣先行离开。”
冯婠想说什么,但被王贲打住。
许栀后颈骤起一层凉意,她这下知道,当她的对手真换成李贤,有多可怕。
一层又一层的秘密笼罩覆盖,阴暗积蓄的过往反复纠缠,连骨头缝里都渗着沉郁,压得人喘不过气。
案上、地上全是散落的竹简,除了昔年冯婠身份之谜,竟然还有预言书的内容!
——冯婠之父,颍川易地郡守,折损秦军二十万。
——王离被俘巨鹿,死于项羽之手。
“陈平既让公主将预言之事公之于众,臣想,头一个知晓的人或是王将军最好。”
“王离不过九岁,今日是他生辰。”她抑制住颤音,“你,你疯了?”
他从案上立起,与她擦身而过,在临门之际,他侧了头,黑色的眼珠滑到眼尾,看了眼她。
她不曾知道,他眼伤痊愈之后,出手就是这样狠辣。
可他神色哀伤,声音冷冽而松散,如刀片刮过。
“那该怪谁?”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