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t;认!必须认!&0t;李主任抹着汗夺门而出,活像后面有狗撵似的。
人群散去后,马华还保持着&0t;大&0t;字型趴在案板上,裤腰带上的菜刀在夕阳下泛着幽光。周淮民过去拍他肩膀:&0t;起来吧,刀把都让你攥出汗了。&0t;
&0t;周哥!&0t;马华突然翻身坐起,工作服下摆掀起的瞬间,周淮民清楚地看见他裤裆位置洇着片可疑的水渍,&0t;我……我刚才真以为要交代在这儿了!&0t;
&0t;周同志,这张&039;英雄救刀&039;拍得真好!&0t;老头捧着海鸥相机两眼放光,&0t;就是马华同志的姿势不够威武,要不重拍一张?&0t;
&0t;托您的福。&0t;周淮民扯开帆布包,掏出三捆用牛皮纸裹着的东北人参,&0t;抚顺粮库的老张头非塞给我这宝贝,说让科里同志补补身子。&0t;他故意把&0t;科里同志&0t;四个字咬得重,看着马仁礼喉结上下滚动。
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供销科王主任的脑袋探进来:&0t;老马!厂办急电!&0t;马仁礼应了声&0t;就来&0t;,起身时袖口带翻了桌角的茶缸,褐色的茶水在周淮民刚擦过的桌面上蜿蜒成蜈蚣形状。
&0t;淮民哥!&0t;门外脆生生的喊声惊得他手一抖,钢笔在清单上划出蓝道子。扎着红头绳的何雨水抱着搪瓷饭盒挤进来,辫梢的绒球扫过他手背,&0t;我哥让我给你送酱牛肉,说昨儿在胡同口遇见你帮三大爷扛白菜。&0t;
周淮民接过还温着的饭盒,铝制盖子上的牡丹花纹被摸得亮:&0t;替我谢傻柱。对了,你哥最近在汽修车间……&0t;话音未落,走廊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紧接着是马仁礼变了调的尖叫:&0t;抓小偷啊!&0t;
&0t;站住!&0t;周淮民的吼声惊得树杈上的麻雀扑棱棱飞起。二狗子慌不择路往仓库区跑,脚下一滑摔在煤堆上。周淮民扑过去时,看见他怀里揣着的不是公款,竟是半袋玉米面。
马仁礼带着保卫科的人赶到时,周淮民正把玉米面倒回麻袋。二狗子鼻青脸肿地跪在地上,嘴里嘟囔着&0t;爹三天没吃饭了&0t;。马仁礼的三角眼在镜片后转得飞快:&0t;小周同志,这盗窃集体财产……&0t;
&0t;马科长。&0t;周淮民突然打断,&0t;您上周批给后勤部的玉米面指标,是不是少了二十斤?&0t;他掏出记事本翻到某一页,&0t;老刘头来领粮时,您说仓库有耗子啃了袋子。&0t;
马仁礼的脸色瞬间变得像霉的馒头,保卫科长老李凑过来看本子上的记录,钢笔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0t;老马,这……&0t;
&0t;误会!都是误会!&0t;马仁礼掏出手帕擦汗,&0t;这不就是那二十斤嘛!我让二狗子来取,哪知道这小子慌里慌张的。&0t;他踢了踢二狗子的麻袋,玉米粒从破口处沙沙漏出来。
周淮民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粒玉米放进嘴里:&0t;抚顺的玉米含糖量高,可这粒……&0t;他突然站起来,把玉米粒拍在马仁礼胸口,&0t;是陈年的!您批给老刘头的,是去年仓库里霉的那批?&0t;
&0t;都散了吧!&0t;保卫科长突然话,&0t;老马,明天把采购账本送到厂办。&0t;他冲周淮民使个眼色,两人走到仓库后墙根,老李掏出包大前门:&0t;小周,你小子眼睛够毒啊。&0t;
周淮民接过烟没点,夹在耳朵上:&0t;李哥,抚顺粮库的老张头托我给您带了两斤榛子。&0t;他压低声音,&0t;上周二狗子他爹在仓库门口晕倒,老刘头来找马科长批药费……&0t;
老李的烟头在夜色里明灭:&0t;这事儿没那么简单。我听说马仁礼最近和黑市的人……&0t;他突然噤声,远处手电筒光柱扫过来,照见马仁礼鬼鬼祟祟往卡车斗里搬东西。
&0t;谁?&0t;他抄起手电筒照过去,看见个穿红格子衬衫的姑娘蹲在地上,手里攥着块布料。姑娘抬起头,月光照亮她左脸巴掌大的胎记——正是总在胡同口摆摊的秦寡妇家闺女,秦淮茹。
&0t;周大哥!&0t;她慌忙把布料往身后藏,&0t;我、我娘的褥子破了……&0t;话没说完,眼泪已经吧嗒吧嗒掉在布面上。周淮民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青紫的指痕,像是被人狠狠掐过。
他脱下工作服罩在她身上:&0t;跟我来。&0t;走到门口突然停下,&0t;你刚才拿的是卡其布?那是要往纺织厂的……&0t;话音未落,仓库外突然传来卡车启动的声音。
周淮民冲出去时,正看见马仁礼的卡车碾过地上的水洼,泥水溅在&0t;安全生产&0t;的标语上。他摸出车钥匙,吉普车的引擎声惊醒了值班的老张头:&0t;小周!这么晚去哪?&0t;
&0t;追失窃的物资!&0t;他猛打方向盘,车灯划破夜色。后视镜里,秦淮茹攥着布料缩在座位角落,胎记在车灯下泛着诡异的红。
&0t;马科长,这是要往哪送货啊?&0t;他跳下车,看见驴车上堆着印有&0t;红星轧钢厂&0t;的麻袋,正是昨天刚到的东北大米。
马仁礼的眼镜滑到鼻尖:&0t;小周同志,这、这是给乡下亲戚的……&0t;
&0t;亲戚?&0t;周淮民突然笑了,从麻袋里抓起把大米,&0t;抚顺的大米颗粒饱满,可这米……&0t;他捏碎一粒放进嘴里,&0t;是掺了砂子的陈米!&0t;
&0t;小周啊,这批螺纹钢的调拨单……&0t;对面桌的老会计王德推了推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在账本和周淮民之间来回逡巡。
周淮民把钢笔往账本上一扣,金属笔帽在红木桌面敲出清脆的响。他抬头时嘴角挂着笑,眼神却像x光机似的扫过王德的账册:&0t;王师傅,这批25三级螺纹钢的采购价,怎么比上个月贵了八分钱?&0t;
办公室里其他采购员都停下了动作。新来的小张端着搪瓷缸子凑过来,缸壁上还沾着茶叶沫子。王德的额角沁出细汗,他扯了扯的确良衬衫的领口:&0t;这、这是供销科李主任特批的……&0t;
门外传来脚步声,秦淮茹端着铝饭盒探进头来。她今天换了件碎花衬衫,领口扣子松了两颗,露出锁骨上浅浅的汗毛:&0t;周采购员,我给您送午饭来了。&0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