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若是夫妻美满,今世怎么会如此遗憾呢。”江闻夕不愿相信,也不愿如此设想。温宛意想着之前梦中的场景,试着问他:“将军,假如我真嫁与你,你是否会觉得心中不适。”“若真能娶到温姑娘,怎么可能有遗憾和不满呢。”江闻夕笑道,“岁月舒惬,府中和睦,想必高兴还来不及呢。”“若只有你我也便罢了,可我背后的国公府,我的父亲母亲以及表哥不会放下心结,即便我嫁入江家,你我立场依旧是不同的,如此长期以往,你心中何尝不会痛苦难过。”黑暗中,温宛意靠近他,看向他,逼着他扪心自问,“江闻夕,若你娶了我,会不会想要把我关在府中,日日只守在你身侧,不让我轻易见到表哥,也不许我回府见父母亲……你想让我与亲眷割席断义,只有这样,那些成见才不会整天在你眼前乱晃,而当我的眼中只有你,你才能得到满足,试着想一下,这样的日子才是你真正想要的,是不是?”江闻夕本不愿去试想这么多,可奇怪的是,仅凭她几句话,他便全然代入了进去,惊讶之余隐隐夹杂着兴奋,分明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情,可从她口中说出来后,他就好似被拆穿了似的,抓着衣裳的手指都忍不住因兴奋而颤栗。她这样有灵气的女子,看得透彻长远,能够在他困窘时为他挽尊,在他心间渍蜜,让他在一句句夸赞中喜不自胜,也能在此刻毫不留情地拆穿他的自私和卑劣,像是疾风掠过白草,摧枯拉朽地推倒他的心防,打破他幻想的太平,让他直面他的心意,爱与恨都在此刻淋漓尽致——他对她情难自抑,却始终无法直面她背后的国公府,他恨她站的那样高,所以想把她拉下来,箍在怀中,做他一个人的鸟雀。他不得不承认,她的设想确实让他无比心动,若是真走到成婚的那一步,他确实会这样做。她说的不假,他真的很想圈禁她。这种隐秘的疯狂真的很让人心动,就如同大雪天吃冷食,躯壳沉浸在极致的寒冷中,只有心火滚烫,可当冰冷开始从唇舌间侵袭身体,极寒与滚烫便会开始相悖,寒意穿喉过,肠胃冰到痉挛,整个人便会夹杂在冰火两重天的境地,从痛苦中感受畅意,才是真的乐趣。“让温姑娘笑话了,温姑娘洞若观火,我总能被温姑娘牵引心绪。”江闻夕捏了捏发麻指骨,压下那种兴奋颤栗,人模人样地继续和她有说有笑,“可惜温姑娘身为高门贵女,不能陪我一起疯了。”“青阳将军是世间少见的有趣之人,希望他日能寻得佳人,懂得你所有的意趣。”温宛意站起身来,轻声问他,“想吃些酸的,方才的梅子还有吗?”“没有了。”江闻夕眸中沁着淡然的笑,认真且珍惜地一直坐在榻边望着她,哪怕装得再从容,也掩饰不住心里的苦涩,“之前温姑娘不答应跟我走,便不会给姑娘留着了。”温宛意哑然片刻,往门口走了几步,回身想要告别离去,却见江闻夕似是失意地低下了头。她突然想,自己说的话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外面有些乱,我送温姑娘出去吧。”江闻夕知道她要走,这才抬起眼眸,“或者姑娘可以再继续等候片刻功夫,等恒亲王那边主动来寻。”“那你呢。”温宛意回眸问。江闻夕明知落败,但还是贪心地瞧着面前靡颜腻理的女子,那么姣好漂亮,那么怀珠韫玉,知他、懂他、唯独不爱他。“至于我……”他苦笑着,想起了曾经春日猎场时,与恒亲王的一番对话。“王爷说笑了,温姑娘颜炜烨而含荣,淑丽韶好如清风明月,怎么可能是下官可以相配的?”那时候他只以为白景辰是在同他闲说玩笑话,甚至笑着回应——就算下官痴心妄想,也断然不会入得了温姑娘的眼眸。一语成谶。他确实在日渐相处中喜欢上了她,喜欢到难以自处,喜欢到自惭形秽,越爱越低微,他这样心气好强的人,竟然也走到了痴心妄想的地步,而他确实也配不上她,自始至终都未走进她眼眸。江闻夕心下惨淡,还是想要继续挽留她片刻:“至于我……会先一步离开的,不会叫人发现的,温姑娘再陪我说说话吧。”他自知自己的爱上不得台面,如非偶然,她根本不会和自己单独相处一室,更不会有这样的机会再陪他闲聊了。他知道,他都知道的。她是他恨不得遍告天下的爱人,可他确是她拿不出手的外人。她不想让外人看到自己也在这间屋子,这会污了她的声名,让她还得花口舌去解释,徒增麻烦。尽管如此,江闻夕还是不想让她这么早离开,他一昧自降身份,不惜学那花楼小倌儿主动挽留恩客的口吻,让她再待片刻。“不怕被他发现的,王爷他醉酒未醒,不会生疑的。”江闻夕红着眼眸,心酸地央求她,“要是有人来,我便从后门离开,实在不行,跳上屋顶暂避也是来得及的。”“倒也不至于如此躲避。”温宛意坚定地看着他,“你是我朝战功赫赫的武将,陛下亲封的青阳将军,不必如此妄自菲薄,若是问心无愧,何必躲闪。这种乱局之中进门来寻的,想必也是自己人,自己人面前可以不必避嫌吧。”江闻夕:“我是怕王爷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怀疑温姑娘你啊。”温宛意:“……”这话怎么听的有些不对劲。明明什么都没有,为什么从江闻夕口中说出来,反而像是他俩背着表哥在偷情似的。算了,江闻夕喜欢疯,喜欢毫无预兆地演戏,她又不是泣泪◎你会觉得表哥寡廉鲜耻吗◎为了躲避身后的追杀者,邓文郁一路没命似的逃窜,等他好不容易快要甩开他们了,结果太子又派来了一堆人来补刀,邓文郁感慨自己还是大意了,太子行事狠辣,完全一点儿生机也不给他。“罢了。”邓文郁长叹一声,万不得已下,转而朝祈国寺跑去。他身后的杀手停顿片刻,未敢继续追上去。佛门重地,不可杀生。这是宫里的祈国寺,受天子庇佑,并非宫外的随意某个寺庙,他们要是闯了,怕是会给太子惹下祸事。“启济糊涂,受东宫蛊惑与其结党营私,最后又被太子的人残忍杀害。施主在贫僧的师弟启济一事上对贫僧有恩,如今施主有难,贫僧自当出手相助。”祈国寺的启道方丈站了出来,留下了前来避难的邓文郁。邓文郁松了口气:“那便有劳方丈了。”这个除夕夜,他只能留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