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两个等一下。”快出基地的时候,一个微胖的中年男人喊住她们。钟意寻诧异地指了指自己,“我们?”“对。”男人小跑上前,“是这样的,我们剧组有两个群众演员突然来不了了,导演赶戏份急要人,有兴趣赚点外快吗?”钟意寻先是愣住,随即看向奶奶,对方显然也是没料到这个事情走向,惊喜激动之下,脸红的和天边的火烧云有一比。“有兴趣,当然有兴趣。”钟意寻答应完才觉出冲动,“就是我完全没有演戏的经验……”男人不在意的摆手,“没有关系,躺好就行。”“啊?”半个小时后,钟意寻口吐“鲜血”生无可恋的趴在地上,在—扮演死尸。不远处的雕花木桌前卧着她的奶奶,对方比她强,临“死”前还有一句台词,“你,你大胆……呃……”之前钟意寻光顾着激动了,忘问具体戏份,而领她们来的选角导演到片场就消失的不见踪影,祖孙俩晕乎乎被工作人员拉去换装做造型,妆化一半了才觉出不对劲:粉底打的如此苍白,不像活人呐。等重新回到片场,工作人员塞过来一个血包,向她们讲解戏份和做动作指导,钟意寻傻眼:原来她真的不是活人。这是一部古装探案剧,讲的是县令男主和仵作女主在查案过程中从相杀到相爱的故事。钟意寻和刘兰草扮演的是最后一个案子的受害者:被苦命守寡儿媳毒杀的刻薄婆婆和恶毒小姑子。演完案发现场的戏份,化妆师又过来给她们补了点血,接着钟意寻和刘兰草转移阵地,继续到“停尸房”里躺着,直到仵作女主验“尸”结束。中间女主和男主各ng了一次,时间拉长,走了一下午路的钟意寻差点睡过去。终于,导演喊“过”。消失的微胖男人再次出现,领着钟意寻和刘兰草去财务那里结算片酬。“还有红包呢。”钟意寻惊讶。“剧组传统,无论角色大小,领盒饭都要发红包,图个吉利。”“明白。”演戏不是买东西,还包售后。尤其钟意寻和刘兰草作为群演,还是临时的,剧组的妆只管化不管卸,于是,怀揣热乎乎片酬的祖孙俩又回到刚才的化妆间,自助卸妆,换衣服,还戏服。即便如此,两人、特别是刘兰草还是很开心,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开心。为了庆祝首演成功,祖孙俩原定的晚饭地点—路边的苍蝇馆子改为隔壁街人均消费过百的人气餐厅,还奢侈的点了四道菜,开了两瓶啤酒。动筷前,刘兰草郑重其事地向钟意寻表达谢意。“干什么干什么,拒绝煽情,奶奶。”钟意寻都被弄得不好意思了。“嗯,是我见外了。”刘兰草给孙女夹了一片酸菜鱼,“只说这一次。”“这还差不多。来,奶奶,你最爱的鸡翅。”新地图开启的超乎寻常顺利的祖孙俩很快适应了湖城生活,在刘兰草再次得到群演机会时,钟意寻退掉了原来的宾馆,在影视基地附近的民宿短租了一间房,正式向演艺圈—的边缘发起进攻。另一边,钟意寻高考成功的消息在滞后半个月后,终究还是传到了钟建涛的耳朵里。前因是这样的,钟家村一个关系还算亲近的族叔的儿子儿媳闹离婚,在争夺孩子的抚养权,可能要动官司,老人家打电话来咨询一些法律问题,问完顺嘴恭喜他,“寻寻这次考得真不错,你这桩心事算是了了。”一句话把钟建涛说愣住,“什么不错?”“还能是什么,高考啊,五百多分呢。”老头说完意识到不对,“你不会不知道吧?”不应该啊。爱面子的钟建涛当然不会承认自己对女儿的情况一无所知,也从不关心。他快速压下心中的惊讶,作一副才反应过来状,“哦,你说的高考成绩啊,我早就知道。嗯,她确实进步了,但不是比她哥差得远嘛,我就没声张。”两次跳级、考上名牌大学、保研、还上过报纸和电视的钟意千一被提起,族叔的话题瞬间发生偏移,“怎么能跟你家阿千比呢,他是天才啊,天才。”钟建涛自是谦虚一番,等电话挂断,一秒变脸,“老家那个傻子竟然考上大学了。”想来族叔没必要说谎,五百多分足够上大学了,想想都不可思议。郝丽梅的反应也没比他小多少,她越想越纳闷:难道傻子开窍了?强烈的好奇心促使她暂时忘记了对钟意寻的厌恶,一个劲儿催促丈夫给刘兰草打电话。钟建涛听话的打了,还打了三次,电话呼叫、语音通话和视频通话全试一遍,都没人接,气的他只剩冷笑,“呵,果然只有转账收款时最积极,老太太也忒现实。”难得在家休息、出来接水的钟意千听了回他,“你不是也这样,我们都这样。”钟建涛,“……”他无可反驳。赘婿文里的愚笨小姑子5刘兰草当然看到了这些未接提醒,但她懒得回,要不是有钟意寻在中间夹着不得不维系一些金钱往来,她早把钟建涛拉黑八百遍。心下吐槽间,新戏的造型做好了,这回是民国剧,男主是医生,她演一个病人的家属,无台词无名字,只需在男主拍查房戏的时候顶着担忧愁苦的表情当背景板即可。然而真到了片场开始拍摄,刘兰草才知自己天真了。这部剧的经费肉眼可见的充足(单纯就刘兰草的视角而言是这样的,毕竟目前的她只亲身体验过一部戏,探案那个),文学网站热门小说改编,听化妆师私下八卦,男主角还是什么人气鲜肉,圈内认定的待爆顶流,可演技那叫一个烂哦,听说已经出道五年了,依刘兰草看,业务能力还不如她之前探案剧的新人主演呢,完全是吊打啊,吊打。迟到,忘词,错词,面瘫表演,ng着ng着,导演都被气笑了,想骂人又顾忌制片人的面子,嘴巴动了又动,甩下一句“中场休息半小时”脸色滴墨般进了休息室。导演的愤怒离场让整个片场瞬间落针可闻,而在这诡异的安静之中,小白、哦不对,是老白演员刘兰草对演艺圈又有了新的认识:原来片场不全是导演说了算,有时制片人才是老大。之后,所谓的“中场休息半小时”过程中发生了很多事,比如男主角的经纪人匆匆赶来,再比如制片人的到场,三人进了导演的休息室,不知道说了什么,反正导演再出来时,不管心里如何想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笑模样。不知道是不是做过保证,重新开拍,男主角明显用心很多,不说演技,至少台词一个字没错。他态度良好,导演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戏份上能过就过。上面的人心情好,下面的人搬起砖来也放松,片场一扫之前压抑的氛围,剧组负责放饭的阿姨吆喝的嗓门都不自觉变大。刘兰草和她剧中的“家属病人”小伙子一起去领了盒饭,找个阴凉墙角蹲着快速吃完,趁着有咖位的那一批演员休息的空隙,去服装间换衣服,两人下午还有一场戏,“茶楼木仓战”,一个是被误伤的路人老太太,一个跑堂伙计。一天的合作下来,刘兰草和这位叫段凯的憨厚小伙子也混熟了,对方比她入行早,经验多,得知这位兰姨今天才进第二个剧组,纯纯新人一枚,看她的眼神都带上钦佩。“不瞒您说,我最近在考虑改行。十年群演,对表演的热爱一丝不曾减少,但不被家人理解,长久看不到出路,我灰心了。”这种时候,任何言语都显苍白,刘兰草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安慰。段凯觉得自己的前路一片迷雾,但年过花甲却鼓起勇气追梦的刘兰草的出现又好像在这片迷雾中拨开一小条缝隙。光依旧没有照进来,但他觉得自己可以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