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站着刚从溃兵核查现场回来的心腹将领。
“将军,溃兵已核查完毕,三百一十七人,身份基本确认,都是我们凉州旧部为主,夹杂少数李傕那边的溃兵,暂未发现明显可疑者。”
将领恭敬禀报。
“嗯。”郭汜脚步未停,只从鼻腔里哼出一声。
将领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道:“只是……将军,那‘只诛李傕,不究郭汜’的流言,传得实在太快,也太蹊跷了。我们刚把人放开,这话就像长了腿似的到处钻……卑职已按您吩咐,严令禁止议论,抓了几个私下嚼舌头的打了军棍,暂时压下去了。但人心……怕是起了涟漪。”
郭汜猛地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如刀,刺向将领:“王匡……他到底想干什么?”
他像是在问将领,又像是在问自己,声音低沉而困惑,“杀了李傕的人,却放回我的人?还放出这等诛心之言……离间?诱降?”
他走到窗前,推开一道缝隙。
晨光涌入,照亮他脸上深刻的纹路和眼中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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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城灰蒙蒙的轮廓在远处延伸,这座他们曾共同攫取的帝都,如今却成了困住他们的巨大囚笼。
他想起了与李傕在董卓帐下并肩冲杀的日子,刀头舔血,快意恩仇,那份凉州武人之间的粗粝情谊,在巨大的权力和猜忌面前,还能剩下几分?
“王匡……”
郭汜低语,随即眼神又变得冷硬,“传我令:各营严加戒备,尤其是与李傕部防区相邻之处!再有任何敢议流言、动摇军心者——斩立决!”
最后三个字,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诺!”将领心中一凛,躬身领命,快步退下。
郭荣终于回到了分配给自己的营帐。
帐内弥漫着汗臭、皮革和铁锈混合的浑浊气味,挤着七八个同样刚从木牢放回的士卒,个个神情麻木,沉默不语。他找了个角落,几乎是瘫倒在冰冷坚硬的地铺上,紧绷了一夜的神经骤然松弛,带来的却是更深的疲惫。
然而,身体躺下了,心却像被架在火上烤。
他闭着眼,耳朵却竖得笔直,捕捉着帐内帐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巡逻士兵沉重的脚步声规律地经过帐外,每一次都让他心头一跳。
同袍翻身时草垫的窸窣声,也能让他瞬间屏住呼吸。
右手下意识地、极其隐秘地探入怀中,隔着粗糙的麻布衣料,指尖触碰到那枚已被体温焐得有些温润的竹片。
那冰冷的触感,此刻却像唯一的救命稻草,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全感,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焦虑取代。
“丰记……丰记杂货……”
郭荣在心中一遍遍默念着这个接头地点。
“得尽快把这东西送出去啊……”
三日后的清晨,薄雾尚未完全散尽,给肃杀的长安城蒙上了一层不祥的灰纱。
长乐宫巍峨的宫门前,气氛陡然紧张到了极点。
李傕一身猩红披风,内衬精良铁甲,骑在一匹高大的西凉骏马之上,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团团白气。
他身后,是五百名杀气腾腾的亲卫铁骑,甲胄鲜明,长矛如林,在晨雾中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猩红的披风连成一片,宛如一片移动的血海,带着沉重的压迫感,直逼宫门。
宫门之上,箭垛之后,早已布满张弓搭弦的郭汜部弓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