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月色如霜,悄然洇透窗纸,漏进一室清辉。
室内昏灯如豆,将两道人影拓在墙上,一道端坐在案前,脊背挺得如孤峰般峭直。
另一道则双膝触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身影被灯影拉得格外瑟缩。
忽听案前黑影腕骨轻转,一道劲风骤然扬起。
“啪!”
清脆的巴掌声刺破夜的沉寂,掌风裹挟着怒意扫过案几,烛火猛地一窜,又簌簌抖了几抖,将墙上的人影晃得支离破碎。
那抹跪着的影子随之一震,仿佛连月光都跟着这记耳光,在窗纸上漾起了细碎的涟漪。
“放肆!我平日对你,是不是太过纵容了?”
巴掌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震颤,一道沉肃如冰的中年男声已劈空而来,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阶下跪着的身影依旧垂首,发间露出的半张侧脸隐在暗影里,唯有眼角那抹藏不住的悲怜与冷嘲,在烛火下若隐若现。
见她始终不语,中年人语气更沉:“你竟为了一个外人,动手打你亲姐姐?苏茶茶,我看真是把你纵得无法无天了!”
这第二声质问落定,苏茶茶才缓缓抬眼。
那半边脸颊已浮起清晰的红痕,在烛火与月光交织的光影里,显得格外刺目。
可她脸上除了眼角那点未散的讥诮,再无半分惊惶或委屈。
朱唇轻启,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沈哥哥,不是外人。”
这话如火星引燃了炸药桶,苏瀚,苏茶茶的生身父亲,怒火陡然烧透眼底。
周遭空气猛地一沉,如山岳倾轧般的威压轰然铺开,连烛火都被压得蜷起身子,焰尖簌簌发抖,将满室光影拧成了狰狞的形状。
苏茶茶本是凡骨,如何禁得住这等摧枯拉朽的力量?体内骤然响起“咔咔”脆响。
那似是骨头在无形巨力下被生生攥紧,裂痕顺着肌理蔓延,剧痛如潮水漫过四肢百骸,几乎要将她的魂魄都撕裂。
“那你姐姐,在你心中便成了外人?”
苏瀚的声音森冷道。
“苏茶茶,你真当仗着这层父女情分,我便不敢动你分毫?”
剧痛让苏茶茶猛地栽倒,额角磕在冰冷的地砖上,渗出血珠。
可她偏要扬起脸,用那双浸着血丝的眼,直直剜向面前如墨山般压下来的身影。
“呵那你便动手。”
几字从齿缝间挤出来,带着血沫的腥甜,却比寒月更冷,比顽石更硬。
“砰!”
案几应声爆碎!坚实的木身瞬间被那股狂暴的威压碾作齑粉。
木屑混着滚烫的烛泪飞溅,在月光里炸开一片细碎的银星。
苏瀚双目赤红如燃,喉间滚出的字句带着滔天戾气:“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呵呵”
苏茶茶只低低地笑,笑声里裹着冰碴,听不出半分暖意。
苏瀚见状,周身那如山的威压又沉了沉,空气仿佛凝成了实质,压得烛火几欲熄灭。
恰在此时,一道极轻的声线钻入他耳中,细若蚊蚋:“主人,他到了。”
苏瀚周身翻涌的怒意霎时敛了三分,只淡淡吐出一字:“进。”
“咔嚓。”
门轴转动的轻响划破死寂,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踏了进来。
鸦夜,刚一入内,便觉一股骇人的气息如寒流般裹面而来,激得他脊背寒毛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