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当然知道。
宗主带来的禁地消息如同警钟,老祖的推演更像是一纸冰冷的判决。
这缓慢而无可逆转的衰竭,如同一场无声的瘟疫,正悄然侵蚀着整个修真界的根基。
“眼下,或许只是洞府内的灵泉水流细了些,聚灵阵的光芒黯了几分,尚能勉力维系。”
楚芸昕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冰锥,凿开表面的平静,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然,此乃温水煮蛙。时日推移,天地灵脉的枯竭只会愈演愈烈。那时……”
她清冷的眸子里,仿佛倒映出未来混乱的图景:
“——昔日固若金汤的秘境结界,或因灵气维系不足而扭曲崩解,其内封存的古老禁制与凶物将失去束缚,化为择人而噬的混沌陷阱。一步踏错,非是机缘,而是葬身之地。”
“——维系空间通道稳定的节点,或因灵气潮汐的紊乱而动荡不休。
横渡虚空不再是坦途,风暴与裂隙将无处不在,化神之下,恐有舟毁人亡之虞。”
“——便是那些生于灵机、孕于地脉的天材地宝,其生长之地亦会因灵气枯竭而环境剧变,或枯萎凋零,或异化生出不可知的凶险守护。
寻宝之路,步步荆棘,变数陡增百倍。”
她每说一句,凌星眼前仿佛就铺开一幅幅更险恶的画面。
这不再是前世按图索骥、凭借强大修为硬闯的旅程。
这是一场在天地规则本身开始崩坏、处处充满未知陷阱的废墟之上的艰难跋涉。
“此消彼长,阻碍何止倍增?”
楚芸昕最后总结道,语气里并无抱怨,只有一种洞悉后的平静决绝。
“前路混沌,变数如恒河沙数。归期几何?非我不愿定,实乃天数难测。”
屋内陷入一片沉寂。
窗外松涛呜咽,更衬得这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凌星倚着窗棂,半晌没有言语。
指尖那枚被她无意识捏得温热的玉简,此刻也透出冰凉的触感,直抵心底。
她终于明白宗主为何亲自前来,又为何欲言又止。
老祖的传讯是提醒,宗主的忧虑是现实,而师尊此刻剖析的,是赤裸裸的、冰冷刺骨的未来。
楚芸昕没有直接回答那个“久”字。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凌星,那目光似乎穿透了她此刻的担忧,看到了更深更远的地方。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叹息,融化在冰凉的夜风里。
“修真之路,本就逆天而行,与天争命。此次离宗,所求之物,关乎我的道心,亦是应对这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线契机。”
她的声音依旧清冷,却比方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重量,仿佛承载着某种更宏大的使命,“无论十年、二十年,亦或更久……路在脚下,便只有走下去。”
她微微抬手,并非告别,指尖在空中虚虚一点。
这点微芒如同有生命般,轻盈地飘向凌星,无声无息地没入她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