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彭乐留下乐恂守备新城,自己则押着裴宽前往河阴面见高澄。
就是想知道,此刻大司马是不是也有捷报。
裴宽被按着跪倒在地,肩膀微侧,挣开些许压制,抬眼望去。
只见榻上一人盘坐着,低头处理着桌案上堆叠书文,容颜秀清,气度儒雅,想必这就该是高澄。
正凝神,高澄侧目望来,他倒不躲闪。
高澄搁笔后,自榻上缓缓起身,细细打量眼前人,见其左肩上的箭头仍未拔出,却神色自若,毫无痛楚之态,心底倒是敬他坚韧镇定。
问道:“我实在不知,卿本河东名士,何以一心西顾?”
“为臣者,当一心追随天子。天子往西,臣不敢往东!”
略一停顿,又道:“此问不妨问先帝孝武,又为何西行?”
高澄心底冷笑,这个话茬去接也没意思,毕竟连父亲自己都觉得那是一场严重过失。
不过东西对峙招降纳叛本就是另一种较量,高澄淡淡应了一句。
“孝武结局谁都清楚,卿又何必执迷不悟?”
裴宽也就无话可说,只唉唉叹了口气。
“来人,为长宽卸下枷锁,使医士为其疗伤!”
“卿本三河冠盖,自有远见才识,若效忠于我,我必使卿富贵,关中贫狭,又何有卿的用武之地?
就此安心留在河东吧,勿再怀有异心便是!”
既然高澄以礼相待,裴宽就被解开枷锁后,神色感激,对着高澄深深作了一揖。
等人被引出后,彭乐半开玩笑:“大将军,您就这么解了他的枷锁,不怕他跑了?!”
高澄垂眸笑了一声。
黑獭用人之道确有独到之处。这么多年,总体来说倒是东面往西面投降的人多。
这人心到底该如何,才能抓得住呢?
果真,夜深人静时,裴宽用剪刀将卧毡裁成条状,然后首尾相接编成长绳。
将一端牢牢系在床柱上,另一端缠在腰间,借着夜色掩护,从楼窗缒绳而下,悄然遁走。
高澄倒无所谓一人逃走,只是九曲城那边迟迟没有捷报,一直遣人督促。
斛律金索性遣斛律光亲自回报。
“连日来,父亲数次从东面发起攻城,折损将近五百士卒。
九曲城墙依着山势而建,敌军居高临下占尽地利,强攻确实非上策。
父亲深思后以为,觉得九曲城西面群山环绕,这一年来城中粮草多靠劫掠我军辎重,或抢收东面平原百姓的庄稼而来。
况且扬志戍已经扼守着敌军由西往东一方粮道,所以欲取九曲,唯有徐图才行。
父亲的意思是,待其粮尽援绝,才是破城良机,望大将军再作权夺。”
陈元康适时道:“大将军,如今已拔新城,这九曲城已算得上一座孤戍,拿下只是时日问题,且敌远我近,自有杨志、百家、呼延三戍阻截西寇粮道。
如今主要的目的是收复颍川,从东往西进才算是明智之举。
北面大军还是及早撤回河阳,使进可攻退可守为宜!”
高澄没有亲自到过九曲城,舆图也不能详尽了解其地形。
前前后后也听了不少人道九曲易守难攻,斛律金的意思也够明白,加之自己等在河阴也不是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