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又不是他的妃嫔,吃哪门子醋啊?只是随口问问而已……”挽云死不认账,说谎话时脸也噌地一红。
好,她承认自己还是很在乎这些有的没的。翎云是不是常来雪贵人这儿,他昨夜宠幸的又是哪位贵妃?这些问题一大清早就萦绕在她脑海久久不散,想问却又害怕得到答案。再转念一想,又免不了有些心酸。
自己已非完璧之身,对翎云又还能有什么要求呢?如何唤醒真正的他,才是她现在应该在意的事情……
“来者何人?”门前侍卫尽心尽力,伸臂一挡拦住挽云。
挽云也不恼,耐心道:“我是皇上的师妹,想见见雪贵人,麻烦大哥进去通报一声,可好?”
“姑娘稍等。”
过了一会,传令回来的人手一伸,“雪贵人有请姑娘。”
挽云回首叮嘱,“嬷嬷在此等候就好。”随后跟着传令的人进了园子。
狭长小道幽转曲折,两旁冬梅含香怒放,雪白深处,一个孱弱女子柔柔倚梅,眉目清秀,嘴角挂着极淡的笑。
初看第一眼,挽云并未觉得有什么,待走近看清楚了,心里免不得一惊——雪贵人的下颚处,竟同她一样有一颗美人痣!位置相同,大小一样,光看尖尖的下巴,根本辩不出两人的区别!
难道……
挽云手心握紧,只觉得心脏一阵抽搐。
不会的不会的,不要瞎想不要瞎想……
“姑娘。”雪贵人两眼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淡雅微笑:“听着脚步,应该是个妙曼佳人。姑娘既是皇上师妹,不知今日来访为哪般?”
还没来得及释怀,挽云又注意到了她的眼睛,明明就站在她身前,她却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肩膀,难道是她眼睛出了什么问题?
仿佛能看透挽云的心思,雪贵人点头:“正如姑娘所见,雪儿的眼法视物,还请姑娘莫笑。”
“你的眼睛……?”挽云心一紧,“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是什么时候的事?”
“以前还是好的,地牢生活多年,终日处在黑暗之中,又因流泪太多,见到阳光时,自然而然就瞎了。”
她说的淡然,挽云却听得心惊肉跳。
这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因爱入狱,终日以泪洗面,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却又失去了双眼,可此刻她依旧笑容灿烂,站在着寒风腊梅前宛如一朵洁白梅花,不屈不折,傲然绽放,再大的苦难也扳不倒这个柔弱的女子。
她谁也不怨恨,哪怕爱人离去,青春蹉跎,光明不再,她也照样笑得幸福,笑得满足。
这样的女子,难怪年少的翎云会恋上她。
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可挽云却一点也嫉妒不起来。命运太爱捉弄人,这么好的姑娘,为何偏偏是翎云的初恋?她苦苦等候了翎云那么久,好不容易相聚,难道自己还要从她身边再次夺走翎云吗?
“雪贵人,能跟我说说你们的故事吗?”挽云抽了抽鼻子,氤氲鼻尖的梅花香气嗅得她想哭。
冬梅园,雪儿。冬梅与雪,多么相得益彰,也难怪翎云会如此安排。若雪儿是个嚣张跋扈如小十二公主的女子那该多好,她至少可以心安理得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可雪儿为何这么美好,如晶莹雪花一触即碎,让她不由地跟着心疼,跟着难过……
雪贵人看不见挽云微红的眼眶,她微笑着扶着梅树,恍如又回到了那段甜蜜青涩的过往。
“那时,我只是陛下殿门外的小丫鬟,负责照料殿外那几株梅花,日复一日,却从未见到陛下出殿门。直到那一日,殿门开启,陛下如同下界仙人,从繁云彼岸走来,瞬间俘获了我的心……”
“后来,我们相恋了。没有什么惊心动魄,却依旧爱得绵长入骨。陛下说,他给不了我皇后之位,却愿许我一生荣华富贵,终生不相负。可这都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有他的一颗心……”莞尔一笑,雪儿摇摇头:“很可笑是?可那时的我就是这样想的,有他的心足矣,权利金钱又算得了什么?怀着这样喜悦的心情,我献出了自己的贞洁,虽然很令人不齿,但我却不后悔,能为心爱的男子献出自己的一切,这样的满足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
”后来,我怀孕了,一时手足措。陛下想要这个孩子,我却很犹豫。先帝与六公主对陛下管教严厉,我怕此举会牵连陛下,便想偷偷打掉孩子,可这事,最后还是没能瞒住六公主……”双臂缓缓抱紧自己,雪儿的声音很轻很轻,轻的恍如一个梦,“六公主很生气,说我是勾引陛下的狐媚子,命人打了我一百板子,孩子,便这样没有了……没有了……”
一滴晶莹泪水滑落脸颊,挽云用手捂住嘴,拼命遏制住自己想要疯狂叫喊的冲动。
“我不怪陛下,六公主毕竟是他的娘亲,他也拼死求得六公主放我一命,我还有什么好怨的?……后来的故事,姑娘也知道了,我被关入地牢,日日思念陛下,思念我们那未出世的孩儿,直至,盼来陛下一纸圣令。”
咽下喉头的梗咽,挽云死死咬唇,整个人都懵了,过了许久才缓缓回过神来。
“这样的付出,有没有过后悔?”
“后悔?”雪儿微笑,“我为何要后悔?我愿为至爱付出一切,哪怕没有了孩子,哪怕被关地牢,哪怕见不到光明,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他,用生命去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