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的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眼前仿佛又浮现出离家前那个黄昏,他和父亲一起推着母亲的轮椅在小区花园里慢慢散步的情景。
母亲那时虽然也病着,但精神尚可,会指着新开的花絮絮叨叨。
轮椅碾过落叶的沙沙声,父母低声交谈的温言细语……
那些平凡得近乎奢侈的画面,此刻像冰冷的针,扎在心上。
他怕,怕成都之后,这样的画面就真的只能永远定格在记忆里了。
“宇昊?”
王老师见儿子长久沉默,唤了一声。
威龙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将那不合时宜的酸涩逼退。
“爸,”他的声音恢复了沉稳,带着一种军人特有的、近乎固执的坚定,“您和妈……一定要好好的。我这边您放心,子弹见了咱都绕着走。”
他试图用轻松的口吻宽慰父亲,“等贝尔格莱德这钉子拔了,我申请休假,回去陪妈做手术。”
“好!好!”
王老师连声应着,脸上努力挤出笑容,眼眶却有些发红,“宇昊,你在前线,是为国尽忠!爸当年在老山前线,也是扛着枪,为了身后千千万万个家!咱们两代党员,为人民扛枪打仗,流血流汗,值!”
老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穿越硝烟岁月的自豪与铿锵,“今年过年……估计你又回不来了吧?没关系!爸理解!你妈也理解!年夜饭,爸一定给你留好位置,摆上你那双筷子!你几个姐姐弟弟妹妹都在外面跑,到时候我们一大家子人,隔着屏幕,也算团圆了!你妈说了,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在家里涮火锅吃!”
“爸……”
威龙喉咙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重重的点头。他转头看向镜头里的母亲,“妈,您好好养着,听医生的话,别怕手术。等我回去。”
病床上的母亲努力地笑着,眼神温柔地包裹着屏幕里的儿子。
“妈不怕……妈等着你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想缓解这沉重的气氛,忽然话锋一转,带着点母亲特有的、小心翼翼的探询,“宇昊啊……你……在部队里,有没有……有没有遇见合得来的姑娘啊?你也老大不小了,明年就三十了……”
威龙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战场上指挥若定的中校,此刻竟罕见地露出一丝窘迫。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嘴角牵起一个无奈的弧度:
“妈,这打仗呢……哪有功夫想这个。不过……”
他顿了顿,看着母亲期盼的眼神,心软了,“您儿子又不是木头。要真有缘分到了……我也不是不能考虑,行了吧?”
母亲的笑容似乎真切了几分,刚想再说什么——
滋啦——!!!
尖锐刺耳的电子噪音毫无征兆地爆发,瞬间淹没了母亲微弱的声音。
屏幕上,王老师和母亲关切的面容剧烈地扭曲、闪烁,随即被一片刺眼的、疯狂跳动的彩色噪点雪花彻底覆盖!
通话被强制切断!
“操!”
威龙低吼一声,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弹药箱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金属箱体凹陷下去一小块。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团毫无意义的乱码雪花,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几乎同时,骇爪的身影如同灵巧的猎豹般从通讯区域另一侧冲了过来,她手里捧着的战术平板屏幕正疯狂闪烁着刺目的红色警报光斑。
“威龙!‘天网’攻击!哈夫克的‘天网’系统刚刚对全战区所有可用频段发动了无差别高强度饱和阻塞干扰!”
骇爪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技术军官特有的冷静分析,但语速暴露了事态的严重性,“强度是之前的数倍!他们疯了!这根本不是为了争夺制电磁权,纯粹是破坏!是掩盖!”
她手指在平板上飞快滑动,调出复杂的频谱分析图,只见代表敌方干扰信号的红色能量条如同疯狂扭动的巨蟒,几乎吞噬了所有通讯信道。
“情报显示,哈夫克几天前在黑山方向发动了一次大规模突袭,需要电子掩护。这帮混蛋,就算突袭行动已经展开,也根本没打算停止对我们的网络绞杀!他们在用电子垃圾淹没我们!”
她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冰冷的愤怒。
时间在压抑的电子静默和窗外永不停歇的炮火轰鸣中艰难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