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将一枚染血的、从袭击者武器上崩落的青铜残片(实则是希腊部落使用的武器,嫁祸给了拓跋家),塞进年幼的孟和手中,用尽最后力气在他耳边留下遗言:“记住……星图……仇……
孟和的声音在地窖中回荡,讲述着那场改变所有人命运的血火之夜。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血泪,沉重地砸在众人心头。
“所以……”拓跋烈脸色惨白,声音颤抖,“高卢之殇,源于希腊部落的构陷和狼毒草?我阿爹的屠戮……是误会和狂怒下的失控?而阿姐你……”
他看向拓跋月,“你这条命,是铁英夫人用仅存的半粒回阳丹,牺牲了可能救自己丈夫的机会换来的?那滴在你肩头的血……”
拓跋月身体微微颤抖,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肩膀旧伤处,又猛地看向自己空荡荡的腰间。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银环会对慕容芷女儿(她一直认为的孟瑶)的胎记产生反应!那银环本就是苏娜一族传承之物,蕴含着特殊的能量,而当年苏娜为了救她,不仅用了药,还注入了自己的生命能量!
这能量印记,与她体内残留的药性和慕容芷的血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连接!而孟瑶脚踝的印记……是苏娜的血和拓跋月当时咳出的、蕴含寒瘟与回阳丹药力冲突的蓝血混合滴落形成的!
“那孟瑶……”英格丽德沉声开口,她掌心的血洞在共鸣后留下的幽蓝痕迹尚未完全消退,此刻正隐隐热。
她想起了冲进地窖时,孟和腕间流出的幽蓝之血,以及药钵中那诡异的淡紫色融合液。“她脚踝的印记,是苏娜夫人和拓跋小姐的血混合所成?那她……”
孟和的目光,缓缓落在昏迷的孟瑶脸上,充满了无尽的怜惜与痛苦。“她不是我的亲妹妹。”他语出惊人。
地窖内一片死寂。
“那夜混乱,我母亲临终前,除了将星图和青铜片交给我,还断断续续告诉我,真正的瑶儿……在混乱中可能被图勒的人掳走,或是……被当成了祭品。”
孟和的声音带着哽咽,“我怀中这个女孩,是我在寨外一条小溪边现的弃婴。她当时襁褓破烂,奄奄一息,脚踝上却有着那夜形成的星形血印。
我以为……那是苍天可怜,将妹妹还给了我……我把她带回来,视若珍宝,取名孟瑶,将她当作亲妹妹抚养长大,用尽所学守护她,也将对拓跋家的血海深仇,刻进了她的骨髓……”他痛苦地闭上眼,
“原来,她身上流着的,是苏娜家与拓跋家纠缠不清的血,是恩与仇最扭曲的结晶。我守护的,竟也是仇人之女的一部分生命之源……”
“而我……”孟和抚上自己心口那狰狞的笼形烙印,“我身上的铁英家鼎纹,是世代守护阴山地脉灵枢的血脉象征。它因强烈的情绪与那银环的能量碰撞而被彻底激。
这烙印,囚禁的不仅是拓跋小姐的泪舰残骸,更是囚禁了我自己……囚禁在十年血仇的牢笼里,囚禁在认仇为亲的荒谬里,囚禁在恩仇交织、永世难解的孽债之中!”
他看向拓跋月,眼神复杂难明:“拓跋月,你欠我母亲一条命,我们之间,早已血债血偿,又血债新添。现在,你知道了真相。你脚下的孟瑶,她的命,是你当年用自己的血换来的延续。你还要取吗?”
拓跋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晨光勾勒出她僵硬的侧影。银环离体的空虚感,心口烙印带来的震撼,身世真相的颠覆,以及孟和那直指灵魂的质问……像无数条冰冷的锁链将她捆缚。
她看着昏迷中眉头紧蹙的孟瑶,看着那张与自己毫无相似、却承载着苏娜生命印记和自身血痕的脸,又看向孟和心口那仿佛在无声搏动的囚笼烙印。
复仇的火焰依旧在心底燃烧,但其中,已无可避免地掺杂了更沉重、更迷茫的东西。
英格丽德默默拔起插入地砖的战斧,那刻着日期的斧柄似乎重若千钧。
她看向孟和手腕上包扎的布条,那里渗出的血不再幽蓝,但那份为了救她族人(奥拉夫)而甘愿放血的决绝,让她无法再举起武器。
拓跋烈扶住墙壁,只觉得天旋地转。支撑他十年的家族荣耀与仇恨叙事,在这一刻轰然崩塌,露出底下血泪交织、荒诞悲凉的真相。
他脚踝上与孟瑶腿上如出一辙的伤痕,此刻隐隐作痛,仿佛在嘲笑着命运那残酷的对称性。
尘埃在晨光中飞舞,地窖内一片狼藉,伤痕累累的躯体,破碎的武器,凝固的血迹。
但比这更破碎的,是人心。高卢的冤魂似乎还在废墟上呜咽,拓跋的霜狼图腾蒙上了洗不净的血污。
孟和抱着身世成谜的孟瑶,心口的烙印是过往的墓碑,也可能是……通往未知未来的、沉重而扭曲的钥匙。
真相并未带来解脱,只撕开了更深的、名为宿命的伤口。在这伤口之上,恩仇的灰烬里,是否还能萌出一点微弱的、名为“抉择”的绿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