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透镜的光芒骤然变得锐利刺目,如同两把寒冰铸就的匕首。
“这由不得你,孟和。”公主的声音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只剩下纯粹的、不容置疑的机械意志,
“你的血液,你的基因,是文明的资产。个体意志,在种族的存续面前,毫无意义。”
她缓缓抬起手臂,掌心再次对准孟和,那微弱的蓝光重新开始汇聚,比之前更亮,更危险。
“采集程序,启动。”冰冷的合成音在囚室中回荡。
束缚着孟和的液态金属平台突然亮起复杂的电路纹路,幽蓝光芒大盛!
孟和感觉身体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彻底压制,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
平台两侧无声地伸出数支闪烁着寒光的金属探针,针尖细如毫芒,精准而冷酷地,刺向他手臂的静脉。
剧痛!不仅仅是肉体被刺穿的锐痛,更有一股诡异的、强大的吸力从探针传来,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最本源的东西都强行抽离出去!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温热的血液正被强制抽出身体,顺着那些冰冷的探针管道流走,流向某个未知的、孕育着“新种”的培养深渊。
“呃啊——!”孟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痛苦嘶吼,身体在束缚中剧烈地抽搐,每一块肌肉都在绝望地对抗那可怕的抽取之力。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残破的衣衫,额头上青筋暴起,如同扭曲的蚯蚓。他死死咬住牙关,牙龈渗出血丝,混合着屈辱的泪水滑落。
视线开始模糊,头顶那些悬浮在淡金色液体中的胚胎影像,在扭曲的光线中仿佛变成了一只只贪婪的、等待投喂的怪物,正对着他无声地张开巨口。
“父亲……阿妈……”孟和破碎的呜咽在喉咙里翻滚,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抽取中如风中残烛般摇曳。
世界的边缘开始模糊、发黑,只有那幽蓝的光芒和胚胎的影像如同烙印,深深灼刻在他即将沉沦的灵魂深处。
冰冷的探针如同附骨之疽,贪婪地榨取着血液与更深层的东西。孟和的嘶吼渐渐变成了破碎的呜咽,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就在意识即将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之际,一个极其微弱的、几乎被他忽略的异样触感,如同溺水者指尖触碰到的浮木,突兀地出现在他的感知边缘——那不是来自身体的疼痛,也不是那无处不在的幽蓝光芒的压迫。
它来自他紧握的、被牢牢束缚在平台上的左手掌心。
那里,紧贴着他皮肤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不是束缚液态金属的蠕动,也不是血液流经血管的搏动。
是一种极其细微、却又异常清晰的……震动?如同被深埋地下的古老机括,在漫长的沉睡后,被某种外来的、强大的能量波动意外唤醒,齿轮间发出的第一声艰涩而沉重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咔哒”轻响。
这震动微弱得如同幻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内蕴的节奏感,与他狂乱的心跳和血液被强行抽离的节奏截然不同。
它像一颗被遗忘的种子,在绝望的冻土深处,感受到上方奔涌而过的炽热熔岩,本能地、顽强地……打开了第一道缝隙。
孟和模糊的意识被这微弱的异样狠狠刺了一下。是什么?父亲留下的弯刀早已失落战场。
母亲……母亲临终前,除了那深不见底的悲哀眼神,似乎……似乎曾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一件冰冷坚硬的小东西用力塞进他手中,那触感……冰冷、光滑、带着奇特的棱角……当时他悲痛欲绝,只以为是母亲随身的某件普通饰品……
冰蓝透镜的光芒在他头顶上方无声地转动着,精准地监控着每一毫升被抽走的血液和每一丝被解析的基因数据流。
氐人公主如同冰冷的雕塑,伫立在幽蓝的光晕里,注视着这场“火种”的点燃仪式。
她,或者说“它”,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在数据的洪流和孟和生理指标的波动上。
那深藏于孟和掌心、刚刚苏醒的微弱震动,如同宇宙尘埃般渺小,完全逸散于她那精密感知系统的探测阈值之外。
孟和用尽残存的一丝意志,将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到左掌心。束缚的液态金属冰冷依旧,抽血的剧痛撕心裂肺。
但就在这无边的冰冷与痛苦之下,那微弱的震动却越来越清晰,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微弱,却固执地燃烧着。
它似乎在回应着什么?是这“起源方舟”深处某种庞大的能量源?还是……父亲坠亡的真相深处,那一声不为人知的沉重叹息?
意识沉向更深的黑暗,但掌心那一点异样的震动,却成了无尽深渊中唯一锚定的坐标。黑暗,不再是纯粹的绝望。
那微弱的震动,如同一颗落入冰封湖面的石子,涟漪虽小,却预示着坚冰之下,尚有未被冻结的暗流在奔涌。
孟和幻境中左冲右撞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