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柳亦妃汹涌的情绪稍稍平复,呼吸不再那么急促,杨简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转身离开。
柳亦妃目送着杨简夫人身影消失在医院走廊的尽头,深深吸了一口气,拭去脸上的泪痕,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此刻的病房内,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与姚蓓娜和柳亦妃两人微弱的呼吸声交织缠绕,构成了这片被病痛和死亡阴影笼罩的寂静里唯一的背景音。两个女人在昏暗中无声地依偎着,仿佛能从彼此身上汲取对抗寒冷的微温。
面对死亡,没有几人能真正坦然,何况是生命之花本应绚烂盛放的三十年华。
“茜茜…谢谢你能…能在我最后的时间里。。。来陪着我……”姚蓓娜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拧开了柳亦妃好不容易关上的泪闸。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滴在洁白的被单上,晕开小小的深色印记。
她紧紧握住姚蓓娜冰凉的手,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在电影《星运》里,她和杨简的角色可以演绎面对死亡的豁达,但在现实冰冷的病床前,那份所谓的“坦然”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娜娜姐,我会陪着你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柳亦妃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承诺,声音哽咽,仿佛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如星河,而病房里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被沉甸甸的气息所笼罩。
。。。。。。
翌日,天光初绽。
冬日的鹏城在薄雾中苏醒。晨风带着海盐特有的微咸气息,掠过深南大道两旁盛放的三角梅,花瓣上凝结的夜露折射着熹微的晨光。远处山峦的轮廓在朝霞中晕染开层层叠叠的黛青色,宛如一幅氤氲未干的水墨长卷。
街道上,零星的路灯尚未熄灭,与写字楼彻夜未眠的灯光交织成冷暖相间的星点。
环卫工人扫帚划过地面的沙沙声,惊起了几只早起的麻雀。便利店门口,蒸包子的白色蒸汽从门缝里袅袅飘出,混合着现磨咖啡的香气,钻进匆匆路过的晨跑者的衣领。
红树林的滩涂上,白鹭洁白的翅膀优雅地划破朦胧的雾霭,退潮后的沙滩上,海水留下的波纹闪烁着碎银般的光泽。
更远处的蛇口港,集装箱吊机的巨臂缓缓启动,第一班渡轮的汽笛声被海风揉碎,融入阵阵涛声。
这座滨海之城,在冬日清晨特有的静谧中,已悄然开始了新一天的脉动。
杨简起了个大早,亲自驱车前往附近食材最新鲜的菜场和精品超市。他需要为姚蓓娜准备适合她此刻体质的病号餐,更要为自家小少妇柳亦妃精心调理——昨夜在医院陪护,她必定心力交瘁。
回到鲸山别墅时已近八点。他迅速吩咐小白将昨日预定好的酒店早餐送去医院给柳亦妃和姚家父母,自己则一头扎进厨房,开始为三个小朋友和准备自己的早餐。
忙碌了近半个小时,早餐的香气开始在厨房弥漫。杨简正准备上楼唤醒三个小宝贝,目光扫过沙发扶手时,他那部私人手机毫无预兆地剧烈震动起来。
嗡——嗡——嗡——
在清晨别墅的宁静里,这震动声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杨简的眉头瞬间蹙紧。元旦假期,大清早,谁会在这时候打来?除非……是急事。他瞥了一眼屏幕,来电显示是“张彤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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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划开接听键,声音压得很低:“喂?彤彤姐,什么事?”
“小简,”电话那头,张彤彤的声音异常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马那边……出事了。李明总昨晚……突发急性心肌梗塞,送到医院……没救过来……”
这个消息像一记闷锤,砸在杨简心上。怎么没救过来?
不是医院没救过来,而是他以为他改变了大狗哥的命运。
虽然前世记忆中,大狗哥的离世时间比此刻早了一年,杨简一度以为自己已经改变了这位影视大佬的命运轨迹。即便他潜意识里有过“或许终究难逃宿命”的闪念,但乍然听到确切消息,那份震惊和难以置信依旧瞬间攫住了他。
短暂的沉默后,杨简深深吸了一口气。前世今生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最终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这或许就是命运吧,有些轨迹,即使他拼尽全力,似乎也难以彻底扭转。
其实杨简自己很复杂而矛盾。
他有无私的一面:做慈善不为邀名,不为图利,仅仅是出于“有能力便当行善”的本心;他曾试图挽救梅雁芳、张国榕、大狗哥、姚蓓娜这些闪耀却易逝的生命。
有的人他幸运地留住了,如梅姐和张国榕;有的却如指间流沙,终究与前世的大轨迹重合,如大狗哥。
他也有自私的一面:纵然身怀统子,更是全球首富,挣钱如喝水,但是他却不愿承担超越家人和亲近之人范围外的更大责任,只因……嫌麻烦。
他就是这样一个在宏大与渺小、责任与疏离间矛盾着前行的人。
“嗯,我知道了。”杨简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你代我,以我个人和公司的名义,去慰问一下。大狗哥家里……有什么需要,我们尽力帮一帮。娜娜姐这边……时间不多了,我实在走不开。”
电话那头顿时陷入一片沉重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接着,传来极力压抑却终究破碎的、呜咽般的吸气声。张彤彤与姚蓓娜也是相熟的朋友,双重噩耗的冲击,让这个一向干练的女强人也难以自持。
“彤彤姐,”杨简的声音温和了一些:“要是有时间……过来看看吧。医院那边说……也就这一两周了。”
他做了他能做的,问心无愧,至于其他,非人力可及,只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