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万彻坐在石头上,看着士兵们用雪擦拭伤口,有人疼得直哭,有人盯着栅栏发呆,眼里的光淡了大半。
狗剩的胳膊被箭划了道口子,用布条胡乱缠着,血顺着指缝往下滴。
他却只顾着捡地上的箭杆,说能回炉再造。
第二日的攻城,更像一场麻木的重复。
薛万彻没再亲自督战,只是坐在帐外的雪地里,看着士兵们机械地往前冲。
投石机坏了三台,剩下的几台投出的石头连栅栏都砸不塌。
反而有一台因为绳索断裂,木架塌下来,砸死了十几个自己人。
杨五郎依旧在西侧留着缺口,却在缺口后挖了陷阱,上面铺着树枝和雪。
太原军冲进去时,前队瞬间掉进陷阱。
后面的人刹不住脚,踩着同伴的脑袋往前挤,被山梁上的滚石砸得尸积如山。
“将军,别攻了……”
副将拖着断腿爬过来,声音嘶哑。
“弟兄们快撑不住了,昨夜又冻僵了十几个,伤兵连草药都没了……”
薛万彻没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那半块没吃完的麦饼,咬了一口。
饼硬得像石头,他却嚼得很用力,直到麸皮刺得牙龈出血。
远处,李孝恭的营帐里飘出肉汤的香味,勾得士兵们直咽口水。
第三日的攻城,已经看不出章法。
太原军的士兵像喝醉了酒,摇摇晃晃地往前挪。
有人走着走着就栽倒在雪地里,再也没起来。
不是被射死的,是冻僵的。
薛万彻让吹鼓手不停地擂鼓,鼓声却越来越弱,像垂死的喘息。
而另一边,情况也好不到哪去。
杨五郎的箭确实快用完了,寨墙上的士兵开始往下扔石头、粪便,甚至是断矛。
但他们的重甲兵依旧凶悍,每次太原军快要摸到栅栏时,总能像砍瓜切菜似的把人打退。
傍晚收兵时,薛万彻让清点人数,副将报数的声音比蚊子还小。
“将军……能站着的,不到八千了。”
不到一万。
薛万彻望着铁矿的方向,那三座熔炉的烟囱还在冒烟,只是烟柱越来越细,像随时会断。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指关节肿得像馒头。
虎口被刀柄磨出的血泡破了又结,结了又破,早就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