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郎将亮银枪靠在石壁上,枪缨上的红绸沾着雪沫,在烛火里轻轻晃动。
他看着王休紧蹙的眉头,忽然从怀里摸出块火石,“咔嗒”一声点燃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立刻漫过两人带霜的甲胄。
“你以为都督让咱们守这铁矿,只是为了那几座熔炉?”
杨五郎的指尖在地图上敲了敲,落点正是太原郡的位置。
“沙河县离晋阳不过三百里,薛万彻带的是李建成的嫡系,他要是在这儿折了,晋阳的兵力就得空一半。”
王休的瞳孔缩了缩,“您是说……”
“镇海军已经在井陉关待命了。”
杨五郎的声音压得极低,烛火在他眼里跳动。
“咱们把太原军拖得越久,吸引的兵力越多,镇海军那边就越容易得手。”
“等太原郡一破,李建成就算打赢了这铁矿,也不过是占了块没用的石头。”
他忽然抓起王休的手,按在地图上那道没修好的栅栏缺口。
“这破绽不是给薛万彻看的,是给晋阳看的。”
“得让李建成觉得‘铁矿快完了’,他才会派更多人来填这个坑。”
杨五郎的指腹磨过地图上的“晋阳”二字。
“最好是能把他的主力都引出来,能吃掉最好,吃不掉也要托住,这比守十座铁矿都管用。”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王休。
“你父亲的信,你看看吧。”
“他说,薛万彻带的粮草撑不了几日,等他以为能拿下铁矿时,就是咱们撤的时候。”
王休展开信纸,瞳孔猛地一缩,“杨六郎将军……要来了?”
“三日后抵达。”
杨五郎点头,声音沉了沉,“所以咱们得把薛万彻留在这儿,等六郎来了,给他个惊喜。”
王休看着信上的字,突然明白了。
他们守的不是铁矿,是诱饵;露的破绽,是钓线。
薛万彻以为自己快赢了,其实早就成了父亲棋盘上的死子。
“可薛万彻要是不上当呢?”
王休的喉结动了动,“他打了三天,损失惨重,说不定会撤。”
“他不会撤。”
杨五郎笑了笑,笑声里带着冷意。
“李建成在晋阳盯着呢,他要是敢退,回去也是死。而且……”
他往西侧山梁瞥了一眼。
“只要是带兵的将领,有几个人能在这种感觉唾手可得的机会面前退缩的。”
第四日的攻城,薛万彻眼里的红血丝已经爬满眼白。
他提着血淋淋的刀站在阵前,身后是三日来堆积如山的尸体,寒风吹过,甲胄碰撞的脆响里都带着血腥味。
“传我令!”
他的声音像被冻裂的石头,“组建敢死队!每人赏银十两,战死者荫一子!”
亲卫们愣了愣,随即扯开嗓子喊。
很快,三百多个精壮士兵往前站了一步。
有满脸风霜的老兵,也有眼神发狠的年轻后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