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丁心头一紧,连忙俯身躲避,又一箭紧贴头皮呼啸而过。
趁此间隙,蒙面人已踉跄起身,一瘸一拐地奔至弩手身旁,二人携手越过八棱石幢,直奔安通药肆大门而去。
丙丁再欲追赶,已是徒劳。
他只得放声高呼,期盼门口忙碌搬运药材的伙计们能有所察觉。然而,伙计们正沉浸于喧嚣之中,哪会想到身后竟有刺客潜逃。
望着贼人远去的背影,丙丁轻抚头顶,俊脸上浮现出一抹苦笑。
此刻他才恍然大悟,地牢中的两人身份确凿无疑,自己被苟老六那等腌臜之徒所骗,说不定苟老六与那假掮客本就是同流合污!
片刻后,地牢机括响起,久违的阳光洒入,澹烟与李稷不由自主地眯起了双眼。丙丁则毫无遮掩,主动上前,一番言辞恳切、晦涩难懂的道歉之词倾泻而出,既有自责之痛,又有诚挚之意。
澹烟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追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丙丁自知有错在先,便将经过一五一十地复述了一遍。李稷听后脸色铁青,无暇与他计较,只言立刻带他前去查看。
重伤的李七安,那位假掮客,已被抬至一处静室之中,由安通药肆的医师全力抢救。
他胸口中刀,伤势惨重,早已陷入昏迷。
李稷走近细看,眼前之人眉清目秀,俊逸非凡,难怪能赢得金三娘的青睐。
可眼下这事有些棘手了,假掮客李七安身份暴露了,是不是济善道谍子来杀人灭口,还无法证实。
澹烟细致地将李七安的居室翻了个底朝天,却未发现任何与他真实身份有关的蛛丝马迹,就连他在长安城中居留的过所,也不过是张精心伪造的假证。
李稷陷入了沉思,随后俯身,意图揭开李七安衣袍。丙丁慌忙劝阻:“此举有违逝者尊严,恐怕不妥吧?”
澹烟冷冷地回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决:“若他真是济善道的谍子,还谈何尊严?”
她心中的怨气如同潮水般翻涌,对这个自作聪明、愚蠢至极的药园师充满了的痛恨。
李稷挥手将医师赶走,毅然撕开了袍子,一具年轻的躯体赫然展现在众人眼前。在其小腹右下方,一道触目惊心的刀伤赫然在目,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侧腹,两边的肉皮翻卷,惨不忍睹。
李稷伸手细细摸索,断定杀手显然下了死手,根本没有给李七安留下任何生还的可能。
然而,一个疑问萦绕在他心头:他与澹烟追查李七安的行踪,只有裴煊等少数人知晓,济善道的谍子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是他们在漕渠码头追查时露出了破绽,被苟老六识破,进而利用丙丁拖住他们,为谍子杀人灭口争取了时间?
只是令人震惊的是,那谍子竟然心狠手辣到连苟老六也一并除掉了。
李稷与澹烟都更倾向于后者,认为是他们在追查过程中露出了马脚。
想到这里,李稷的忧心愈发沉重。
济善道潜伏在长安的贼子行事风格狠辣果决,除了李七安这条线索,恐怕其他的潜在线索也正在被一一清除,他们的调查之路将会愈发艰难。
而且他们突然开始扫平痕迹,显然预示着大事即至——而裴煊与自己对此仍一无所知。
如今李七安昏迷不醒,无法从他口中问出任何信息,他的房间里也空无一物,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李稷的脑海中飞速运转,却束手无策,无法找到破局的良机。
一股莫名的疲惫悄然涌上心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按常理,他绝非轻易言败之人。也许确实是太过疲惫,也许是几日来积压的压力终于爆发。
李稷背靠着墙壁,缓缓闭上了双眼,甚至连身上的血迹都懒得去管。
就在这时,榻上的李七安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仿佛要从沉睡中苏醒。
唾沫中带着斑斑血色,他的身体猛烈地痉挛着。
医师慌忙扑上前去按住他的四肢,急得满头大汗:“必须立即送医馆,否则来不及了!”
听到这句话,闭眼的李稷猛地睁开了眼睛,他嘴角翘起,想出了一条引蛇出洞的绝妙好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