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有雄心壮志,叔祖支持你!”周叔宠溺道,“我明日就向王爷禀报,为你争取!”
翌日,王爷议事厅。周叔将婉宁的计划和灵阳县请示一并禀告宣王。
宣王初闻也是一愣,剑眉微蹙:“沼泽地?谢大小姐要买?还要改造?”他几乎觉得这是闹着玩的异想天开。“那种地方,鸟群栖息,地势低洼,夏日雨水一涨全淹了,如何能变良田?”若非周巡抚一本正经禀报,又是他看着长大的谢家丫头,他根本不想理会。
周叔恭敬道:“王爷,谢大人长女,您也是看着长大的。她年纪小,行事大胆,白月湾的稻子,当初谁能想到真在辽东种成?她同下官讲,那沼泽黑泥肥沃,只是积水过多。她计划挖渠排水,聚水成湖,水排走的地就能改造成田。臣以为……此事虽难,却值得一试。万一成功,灵阳凭空多出百万亩良田!辽东也能成种稻大粮仓!”
宣王饮了口茶,陷入沉思。周大人的话提醒了他。谢家丫头,确非寻常闺阁女子。正是她的“异想天开”,白月湾稻子才得以成功。
但他有了另一重顾虑:若真让谢家低价买下大片沼泽,一旦改造成功的风声走漏,嗅觉灵敏的豪强富户必定蜂拥而至,争相以极低价圈占剩余沼泽,坐等升值或效仿。这等于将潜在的官府良田拱手让人,甚至可能引土地兼并,于他掌控辽东、积蓄力量的大计极为不利!
“不行!”宣王眼中精光一闪,断然道,“此等涉及百万亩土地之事,岂能儿戏买卖?传本王令:辽东及七州境内,所有坟衍沼泽之地,自即日起,一律禁止私人买卖!”
周叔心中一紧,以为王爷彻底否决了婉宁的计划。
却见宣王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丝深意:“不过……谢家丫头既有此雄心,又肯为辽东尝试,这份心志倒也难得。这样吧,本王让灵阳县在她看中的那片沼泽里,划出一块给她。嗯……不拘大小,作价一千两银子,随她挑!权当本王送她,让她随意折腾。”他顿了顿,“改造沼泽需大量人力财力,告诉她,今年她名下白月湾秋收的稻子,不必替本王留着了,由她自行处置。卖粮所得,拿去改造她的沼泽地。”
周叔适时补充:“那孩子还说,蓄水成湖需把做湖那片地的淤泥掏出来,运到贫瘠之地,等运出的淤泥水干后就可种旱粮。”
宣王点头:“她要多少贫瘠之地,让她自己找,找好了去官府过契。贫瘠之地就算本王抵她前几年的粮食钱。”
宣王此举,既堵住了豪强圈占潜在良田的口子,又支持了婉宁的尝试。万一成功,辽东凭空得百万亩连片稻田,对他稳固辽东、图谋大业特别是后年就可能攻打朝廷,大有裨益,军粮无忧,更不必多征百姓税赋。而且,欠谢家丫头几年的稻粮钱也一并清了账。
消息传回,婉宁大喜!王爷不仅给了地,还允她自行卖粮!她立刻行动。
改造需要钱,她给远在沂州、去年合作的周家粮铺老太爷写了封信。信中大胆请求:将今年预计收成的四十万斤新米全部预售给周家,恳请周老太爷看在去年合作情谊份上,预支货款,她坦言眼下她急需这笔钱。
信由周叔的管事快马送往沂州。周老太爷接信反复看了几遍。深知谢大小姐为人,谢大小姐背后更有布政使大人,送信的又是巡抚管事,且婉宁按旧例算了十九文一斤的低价。四十万斤白月湾好米,绝对是大生意,不愁销路。周老太爷毫不犹豫,按约定价钱,爽快支付了七千六百两银票。
周叔管事带着银票和契约赶回边境时,婉宁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改造的钱有了!
正值农闲,她通过灵阳县衙贴出告示,迅招募了五千名精壮民夫。工钱开到了每天三十文,这对灵阳贫苦百姓是难得的挣钱机会,报名者趋之若鹜。
婉宁在那片广袤沼泽中,精心挑选了一块地势相对有利、面积约十来万亩的地,尝试将其改造为良田。
划好地后,婉宁日日研读典籍,借鉴江南等地改造沼泽的经验。
水生娘得知孙女有了十万亩田,顿觉水生不如回家帮孙女管田。婉宁笑着纠正祖母的说法,眼下还只是水草地,有可能以后也变成不了稻田。
祖孙二人一到灵阳,看到这望不到边的沼泽和乌黑淤泥,水生娘惊叹:“老天爷!这地改造好了,婉宁以后的孩子不用辛苦科举,也不用上危险战场,光管这片地,多少代人都享福!幸好我孙女先想到了抢了先。”她转头语重心长对婉宁道:“婉宁啊,听祖母的,以后可别说想要弟弟们的地了。你这地多,你娘的地就让弟弟们分,你们姐弟仨都能子孙代代有饭吃。”
婉宁故意道:“不行。”看祖母有点忐忑,话锋一转笑道:“我们亲姐弟,我一人地太多,以后给我两个弟弟一人一万亩。”
水生娘高兴道:“乖孙女,你做得对!给了弟弟你也还是多。以后让你两个弟弟写进家训,让后代烧纸时一定给你烧几张——谢家后代的好日子都是你的帮衬!”
婉宁扶额:“谁家会给出嫁的姑母、姑祖母烧纸?”
水生娘苦思一番,想出法子:“我让昊良把这事添在族谱上!以后谢家添丁记名时,大家都能看到。婉宁你不吃亏,到了地下,你自家儿孙和谢家后代都给你烧钱,你领双份,旁人都没你在下面过得好!”
婉宁简直听不下去,打趣道:“祖母,这法子……不错。”
婉宁在最低洼处规划出一个约一万亩的巨大人工湖。湖的边界先用绳子拉直,四周竖起一丈半高的两排木夹板,两排木板中间填入从湖里掏出的用大圆木盆运出的淤泥。挖了两个月进入八月,才把这一万亩湖地清出了大半丈深的淤泥。此时,湖四周木夹板中的淤泥围墙开始慢慢变干,初步形成了湖堤。接着,开始在另外九万亩地里挖沟渠,将沟渠里的水引入湖中。
到了九月,婉宁的九万亩地积水差不多只剩一尺深。她以千亩为单位,在每块地四周挖一丈宽一丈深的水渠,再用木夹板竖起两排木排,中间填淤泥。整个九月都在填筑这些淤泥围墙,等其干后,固成堤坝。
赶在九月末,婉宁把九万亩地规划成了整齐的“豆腐块”。每千亩地四周都有堤坝环绕,坝外是丈宽的水渠。纵横交错的水渠如同脉络,最终都连接到人工湖。湖的连接口设置了闸板,一旦水渠水位过高,水会自动排入人工湖。
一进十月,天冷难以下水。婉宁安排五千人将岸边存放的、挖渠挖湖掏出的淤泥,运送到离沼泽地约一里远的地方——那里是王爷当初“抵债”划给她的一万亩下下等荒地。正好用这肥沃的黑淤泥去改良那贫瘠之地,等淤泥晒干风化后便是上好肥土,一举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