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众人被自己镇住,卢颂眼中的厉色才稍稍缓和。
他走到主位上,缓缓坐下,端起旁边早已凉透的茶水,抿了一口。
冰冷的茶水,顺着喉咙滑下,也让他心中的烦躁,平复了些许。
他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慌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愤怒,只会让你们的脑子变成一团浆糊。”
卢颂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他看着堂下站着的这些盟友,缓缓开口。
“现在,都给老夫听清楚了。”
“第一,从即刻起,你们各家所有的粮铺,同步降价。余瑾卖二十文,我们就卖十九文!甚至十八文!”
“什么?!”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刚刚被吓破了胆的赵康,也忍不住抬起头,满脸的难以置信。
“司空大人,不可啊!我们……我们囤粮的成本,都在四十文以上!如今卖十八文……这……这一进一出,亏损何止千万两白银啊!”
“蠢货!”卢颂毫不客气地骂道,“亏损?现在是计较亏损的时候吗?现在是要保住你们的命!你们谁能告诉我,余瑾那上千艘船里,到底装了多少粮食?是一百万石,还是两百万石,还是……更多?没人知道!”
他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桌子。
“在这种情况下,你们还抱着那些粮食不放,是等着它们彻底烂在仓库里,变成一文不值的垃圾吗?降价,是为了及时止损!能收回一分,是一分!听懂了吗?我们现在要做的,不是跟他斗气,是跟他比谁的货出得快!要让那些粮食,变成实实在在的铜钱,哪怕这些铜钱,会烫手!”
众人沉默了。
虽然心如刀割,但他们都明白,卢颂说的是对的。未知的风险,才是最可怕的。
“第二,”卢颂继续说道,“立即动用我们所有在江南的关系,给老夫查!彻彻底底地查!松江沈家,烟州汪家……这些突然冒出来的过江龙,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们是通过什么渠道,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收集到了如此巨量的粮食!又是谁,在背后为他们牵线搭桥!”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老夫不信,这件事,能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是人做的,就一定有迹可循!”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卢颂的声音,压得更低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查清楚,靖王,为何会站到余瑾那边。余瑾到底给了他什么好处?或者说,余瑾到底给了他什么让他无法拒绝的……把柄?”
他刻意加重了“把柄”二字的读音。
堂下的勋贵们,都不是傻子,瞬间明白了卢颂的意思,所有人的后背,都窜起一股凉气。
如果说,余瑾只是单纯地说服了靖王,那还只是商业和人脉的胜利。
可如果是抓住了靖王的把柄,来要挟一位皇室亲王……那这个余瑾的心机和手段,就真的堪称恐怖了。
卢颂看着众人渐渐稳定下来的神情,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恐慌的野兽,是无用的。只有将恐慌,转化成有目标的仇恨和行动力,他们这艘船,才不至于立刻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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