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没灭?”李承道皱眉。他记得警局的人说过,现尸体时门窗紧闭,现场没有任何火源,这烛火是怎么燃起来的?
“灭过一次。”林婉儿的声音从烛台旁传来。她蹲在地上,正用镊子夹起一点烛油放进证物袋,侧脸在绿光映照下显得格外苍白。她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右手戴着只黑色手套,遮住了那道据说与“怨灵烛”有关的旧疤。“刚才我进来时,烛身是凉的,就像从未被点燃过。但触碰它的瞬间,火自己就窜起来了,绿色的,和手机视频里的一样。”
李承道走到烛台前。雌烛的火焰很稳,绿得暗,照在铜镜上,将镜中他们三人的影子拉得扭曲变形。他注意到,林婉儿的影子旁边,似乎还依偎着另一个纤细的影子,长垂落,看不清面容。
“师父,你看这个。”赵阳递过手机,屏幕上是周婷最后的录像。当拍到铜镜里的白衣女人时,李承道的身体猛地一僵,左手下意识地按住了腰间的罗盘,黑布下的左眼传来熟悉的刺痛——那是怨气过浓时的征兆。
“她手里的雄烛,是从哪来的?”林婉儿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她站起身,走到铜镜前,用戴手套的手指轻轻拂去镜面上的灰。镜面很模糊,但依稀能照出房间的景象,只是镜中的摆设与现实完全相反,像是个倒置的世界。
“古玩市场淘的。”赵阳调出周婷的社交账号,“她三天前过视频,说花五千块买了对‘清代龙凤烛’,还说要找个‘有气氛’的地方开直播。”
“五千块?”李承道冷笑一声,用桃木剑的侧面碰了碰雌烛的火焰。剑身在接触火焰的瞬间泛起一层白雾,出“滋滋”的声响,像是在灼烧什么东西。“这对烛,是清末贡品,用童男童女的骨灰混着蜂蜡做的,烛芯缠的是新人的头。当年张家小姐嫁进来,陪嫁里就有这么一对,后来……”
他突然停住了,黑布下的左眼刺痛加剧,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透过那片黑暗,他似乎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景象——同样的绣楼,同样的烛火,一个穿嫁衣的女人倒在地上,心口插着把剪刀,鲜血染红了裙摆,而她手边的龙凤烛,正燃着诡异的绿色火焰。
“后来怎么了?”赵阳追问。
“没什么。”李承道移开视线,看向被蜡油包裹的尸体。蜡茧表面光滑,隐约能看出人体的轮廓,在绿光下像块巨大的碧玉。但凑近了看,能现蜡层上布满细小的孔洞,孔洞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滴在地上,汇成细小的溪流,流到雄烛断口处,被烛芯吸收,出细微的“滋滋”声。
“这蜡有问题。”林婉儿蹲下身,用镊子戳了戳蜡茧。蜡层硬得像石头,镊子敲上去出沉闷的响声,而那些孔洞里的液体,在接触空气后迅变黑,凝固成粉末,散出淡淡的杏仁味。“是尸蜡。但形成度太快,不符合常理,像是被什么东西催熟的。”
她的目光扫过房间,最后落在梳妆台的抽屉上。抽屉是打开的,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些散落的珠钗,钗头的宝石蒙着层灰,却在绿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泽。林婉儿伸手去碰其中一支玉簪,指尖刚触到簪头,整支簪子突然碎裂,从裂口处滚出几粒黑色的种子,落在地上,出清脆的响声。
“这是……黄芥子?”赵阳认出了那东西。他们师门常用的破煞粉里就有这味药,性烈,能驱邪。但此刻散落在地上的黄芥子,外壳却泛着油光,像是被人用油脂浸泡过。
李承道的脸色沉了下来。他走到抽屉前,用剑拨开碎玉,现抽屉底部刻着一行小字,字迹娟秀,却被利器划得模糊不清,只能辨认出几个字:“……烛灭……恨不消……”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脚步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喊:“几位道长在吗?老朽是这里的管家张福,想来看看情况。”
三人对视一眼。李承道示意赵阳收起手机,林婉儿则将那几粒黄芥子小心地收进证物袋。他自己则拿起那截雄烛,用红布仔细包好,塞进怀里——就在烛身接触到他胸口的瞬间,罗盘的指针突然停止了转动,死死指向楼下的方向。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是个七十岁上下的老人。穿件深蓝色的粗布褂子,袖口磨破了,裤脚卷起,露出一只跛了的右脚,脚踝处缠着圈厚厚的布条,布条上隐约有暗红色的污渍。他手里拄着根拐杖,拐杖头是磨损的铜制龙头,嘴角堆着讨好的笑,眼睛却快扫视着房间,在看到那具蜡茧时,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张管家。”李承道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对龙凤烛,你见过?”
张福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堆起来,咳嗽着说:“哎呀,道长说笑了。这宅子荒废几十年了,哪还记得什么烛不烛的。不过……”他话锋一转,拄着拐杖走到铜镜前,用袖子擦了擦镜面,“倒是听老辈说过,当年大小姐嫁进来,婚夜烛灭,第二天就没了气,少爷也跟着自焚了,死得惨啊……”
他的手指在镜面上轻轻滑动,指尖沾着的灰在镜面上画出一道弧线,弧线尽头,正好对着林婉儿的影子。林婉儿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戴手套的右手碰到了口袋里的黄芥子,突然感到一阵灼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烫她的旧疤。
“那他们的死因,你知道吗?”林婉儿追问,目光紧盯着张福的跛脚。老人的右脚似乎不太方便,站立时重心全放在左脚上,而他卷起的裤脚边缘,沾着些与蜡茧上相同的暗红色粉末。
“听说是……是大小姐不愿意嫁,婚夜闹起来,失手杀了少爷,自己也……”张福叹了口气,摇着头说,“造孽啊。后来张家就败了,只剩下老朽守着这空宅子。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小册子,“前几天收拾东西,找到这个,好像是本什么烛谱,道长们或许用得上。”
林婉儿接过册子,封面上写着《阴阳烛谱》,字迹模糊,纸页脆得一碰就掉渣。她翻开第一页,上面画着一对龙凤烛,旁边写着几行字:“雌烛引魂,雄烛锁魄,双烛合璧,生死同穴……”
“多谢。”李承道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阅读。他走到张福面前,黑布下的左眼正对着老人,“你昨晚,在哪里?”
张福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老……老朽在家睡觉啊,这么大的雨,哪也去不了……”
“是吗?”李承道的右手按在腰间的桃木剑上,“那你裤脚上的泥,怎么和绣楼后院的一样?还有你拐杖上的铜龙头,沾着的蜡油,和这雌烛的,是同一种。”
张福猛地后退一步,拐杖“哐当”掉在地上,露出拐杖底端——那里缠着几圈暗红色的布条,布条上沾着的,正是与蜡茧上相同的暗红色粉末。老人的嘴角抽搐着,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出“嗬嗬”的声响,像是有东西堵住了气管。
就在这时,梳妆台上的雌烛突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绿色的火焰窜得更高,将张福的影子投在墙上。林婉儿下意识地看向铜镜——镜中的张福身后,站着个穿白衣的女人,正缓缓抬起手,枯瘦的手指按在老人的后心上,而女人的脸,在镜中清晰起来,正是周婷视频里那个白衣女人,只是此刻,她的嘴角也挂着和周婷一样的诡异笑容。
“它……它们回来了……”张福的声音嘶哑,眼睛瞪得滚圆,直勾勾地盯着铜镜,突然瘫倒在地,浑身抽搐起来。
李承道没去管他,目光落在那本《阴阳烛谱》上。林婉儿正翻到其中一页,上面画着个奇怪的阵法,雌烛居左,雄烛居右,烛台之间用红线连接,线上写着两个字:“替身”。
而阵法下方,用朱砂画着个模糊的符号,像个扭曲的“囍”字。
雌烛的火焰又暗了暗,照在地上的血迹上,反射出细碎的光,像无数只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们。李承道的左眼再次传来剧痛,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张福被抬走时,喉咙里还卡着半根烛芯。
那东西是林婉儿用镊子夹出来的。黑褐色的烛芯裹着黏液,顶端带着点焦黑的痕迹,凑近了闻,有股淡淡的杏仁味,和蜡茧上渗出的液体气味一模一样。老人被送走时双目圆睁,瞳孔里映着个绿色的光点,像是雌烛火焰的残影。
“他被寄生了。”李承道蹲在门槛上,用桃木剑拨弄着地上的蜡油。晨光透过雨雾照进来,在青石板上投下惨淡的白光,那些凝固的蜡油在光线下泛出奇异的虹彩,像碎掉的玻璃。“怨气顺着烛芯钻进喉咙,操控他的言行,这是‘引魂’的第一步。”
赵阳蹲在他旁边,手里捏着块从张福拐杖上刮下的蜡屑,脸色白:“那老东西说的‘替身’是怎么回事?《烛谱》上的阵法……真要用活人献祭?”
“不是献祭。”林婉儿走过来,将那本《阴阳烛谱》摊在湿漉漉的石阶上。册子的纸页已经皱,墨迹晕染开来,让原本就模糊的字迹更难辨认。她指着其中一幅插图——画面上,一对新人跪在龙凤烛前,新娘的影子里伸出无数只手,抓向旁边的一个白衣女子,而新郎的影子则化作焦黑的怪物,正吞噬着一个戴冠的男人。“是‘替命’。怨灵要找和自己同庚同命的人,重演死亡场景,才能解怨气。”
她的指尖在插图上停顿,那里有行小字:“凤烛引女魂,龙烛锁男魄,三更拜堂,魂魄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