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昨天说,他叔最近总在半夜烧黄纸。”赵阳靠在门框上,脸色比太平间的墙还白,他盯着李默焦黑的脸,“还说看见李承道在炉子里埋东西,用红布包着,圆滚滚的,像三颗……”
“骨头。”林婉儿接过话,指骨的断面很平整,是被人用利器切断的,断口处残留着银粉——和她口袋里的银镯子材质相同。她突然扯开李默焦黑的衣领,那里的皮肤还未完全烧毁,赫然印着个褪色的符咒,笔画走势与李承道昨晚扔进炉里的黄纸符一模一样。
走廊尽头传来拐杖点地的声响,笃,笃,笃,节奏慢得像在敲丧钟。李承道的身影出现在太平间门口,斗笠边缘的雨水滴在地上,汇成小小的水洼,映出他佝偻的背。他左手拄着桃木剑,剑穗上的红绳沾着泥,右手揣在怀里,袖口露出半截黄纸。
“把骨头给我。”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斗笠压得太低,没人能看见他的眼睛。
林婉儿把证物袋往身后藏:“李默的符是你画的?你知道他会出事?”
李承道突然笑了,笑声里混着咳痰的杂音:“30年前,我师兄也给人画过这符。”他抬起右手,黄纸从怀里滑出来,飘落在地,上面的朱砂符与李默身上的一模一样,“说是能镇住邪祟,其实是……”
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停电打断。应急灯亮起的瞬间,太平间的阴影都活了过来,冰柜的玻璃门上映出扭曲的人影。林婉儿听见赵阳倒抽冷气的声音,转身时,看见李默焦黑的手指动了一下——那截只剩骨头的食指,正缓缓指向李承道的怀。
“啊!”护士尖叫着往外跑,赵阳一把拽住要追的林婉儿,他的手按在她的手臂上,那里的菱形红痕烫得惊人。“别碰他!”赵阳的声音颤,他指着李承道的裤脚,那里沾着的泥点里,混着细小的骨头渣,“他昨晚肯定去焚化炉了,这些是……”
“是苏晴的骨头。”林婉儿突然明白,她摸出手机,调出昨晚拍的焚化炉照片,砖墙上的藤蔓间隙里,有个不起眼的土坑,坑边散落着红布碎片,“李默说的红布包,不是三颗,是三块指骨。李承道在藏骨头,而李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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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落在证物袋里的指骨上,那上面的朱砂符有撕痕,像是被人硬生生从黄纸上扯下来的。
应急灯突然闪烁,太平间的门“砰”地关上。黑暗中,拐杖点地的声音越来越近,笃,笃,笃,停在林婉儿身后。她能闻到李承道身上的味道,黄纸灰混着陈年的血腥味,像从坟里爬出来的。
“你妈叫林秀雅,对不对?”李承道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1989年,镇西孤儿院的,她锁骨上也有个菱形疤。”
林婉儿猛地转身,应急灯的绿光里,她看见李承道斗笠下的脸——左眼角有道月牙形的疤,和她在精神病院见的疯女人一模一样。那女人当时用指甲抠着疤,反复说:“师兄坏,藏骨头,红衣女,找三十年……”
“你认识我吗?”林婉儿的声音紧,银镯子在口袋里硌得掌心生疼。
“何止认识。”李承道笑了,笑声里带着铁锈味,他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打开的瞬间,一股腥气散开——里面是三张黄纸,每张纸上都画着菱形符,符的中央用鲜血写着名字:第一张是“苏晴”,墨迹黑;第二张是“林秀雅”,血字边缘已经灰;第三张空白,只留着菱形框,像在等谁的血。
“这是‘镇魂符’,用施咒者的血画的。”李承道的手指点在“苏晴”的名字上,“30年前,我师兄画了这符,贴在苏晴的骨头上,说是能压她的怨气。可他贪心,留了三块指骨没贴符,说那上面有银匣的秘密,能换一辈子富贵。”
赵阳突然撞开太平间的门,雨水灌进来,打湿了油布包。他手里举着把菜刀,是从食堂抢的,刀刃上还沾着菜叶:“我爷爷的日记!他说当年烧苏晴的时候,她手里攥着银镯子,被镇长一脚踩碎,半只滚到人群里,被个孤儿院的小女孩捡走了!”
林婉儿的心脏像被攥住,她猛地摸出自己的银镯子,应急灯光下,断口处的“苏”字旁边,竟有个模糊的“林”字,是后来被人用刻刀补上去的。
“你妈捡了镯子,也捡了祸。”李承道的声音冷下来,“苏晴的怨气认镯子,30年了,她找的不是骨头,是见过镯子的人。李默是第四个,前三个……”他指了指油布包上的黄纸,“都成了她的替身。”
“替身?”赵阳的菜刀哐当落地,他想起爷爷日记里的话:“焚刑当夜,红衣裂,骨三分,见镯者,代其魂……”
太平间的冰柜突然出轰鸣,第7层的抽屉自己滑了出来。李默焦黑的尸体上,菱形红痕突然裂开,涌出粘稠的黑血,在地上汇成个图案——正是焚化炉的平面图,而炉门内侧的位置,用血画了个圈。
“她在指路。”林婉儿盯着血图,那里正是昨晚李承道摸索的地方,“剩下的两块指骨,藏在炉门砖缝里。”
雨里传来消防车的警笛,李承道突然抓起油布包往外跑,桃木剑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响。林婉儿追出去时,看见他拐进医院后的小巷,巷口的老槐树上,挂着个黑影——是那个精神病院的疯女人,她被绳子吊在树杈上,锁骨处的菱形疤裂开,黑血顺着衣襟往下滴,眼睛却圆睁着,死死盯着火葬场的方向。
“救……救……”女人的喉咙里出破风箱似的响,手指指向林婉儿的口袋。林婉儿摸出银镯子,女人突然剧烈挣扎,绳子勒得她脖子咯咯作响:“合……合上……”
“什么合上?”林婉儿靠近时,闻到女人身上有股熟悉的香味,是黑芝麻的甜香,和她小时候孤儿院院长给的芝麻糖一个味。
“镯……镯子……”女人的头突然垂下,再也不动了。她的手心攥着半张黄纸,上面是半个“镇”字,与证物袋里的指骨符咒严丝合缝。
赵阳突然拽着林婉儿往火葬场跑,消防车的光扫过他们的脸,他的眼睛亮得吓人:“我爷爷的日记里说,苏晴的银匣藏在炉底,用她的三块指骨当钥匙!李承道要去拿!”
雨幕中的火葬场像头蛰伏的巨兽,铁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林婉儿刚冲进院区,就听见焚化炉方向传来惨叫——是李承道的声音,混着骨头碎裂的脆响。
焚化炉的门大开着,青绿色的光从里面涌出来,在地上投下扭曲的影子。李承道趴在炉门口,左腿以诡异的角度扭曲,斗笠掉在一边,露出他惨白的脸,左眼角的疤正在渗血。他的右手伸进炉门砖缝里,却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血顺着砖缝往下滴,在地上汇成小溪。
“是她……是苏晴……”李承道的牙齿打颤,他看着自己的手腕,那里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度变黑,“她要……要我的骨头抵……”
林婉儿举起手电筒照向炉内,光柱穿透青绿色的雾,照亮了惊人的一幕——骨灰堆里,红衣影子正坐在三块砖头上,手里把玩着两根指骨,指骨末端的银粉在光里闪烁。而她的脚下,压着李承道的桃木剑,剑鞘已经裂开,露出里面的黄纸,纸上的符被血浸透,“镇”字变成了“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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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差一块。”女人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林婉儿的口袋里,银镯子突然烫,像要烧起来。她低头看,镯子的断口处竟渗出细小的血珠,滴在地上,立刻被青绿色的光吸了进去。
“婉儿,快!”赵阳搬起块石头砸向炉门,青绿色的光剧烈晃动,红衣影子的动作顿了顿。他从背包里掏出爷爷的刽子手刀鞘,那东西黑沉沉的,刻满了看不懂的符号,“我爷爷说这刀鞘沾过百人的血,能克邪祟!”
刀鞘刚靠近炉门,就出刺耳的嗡鸣,青绿色的光像被烫到的蛇,猛地缩回炉内。李承道趁机抽出右手,他的小指不见了,断口处血肉模糊,露出森白的骨茬。“砖缝里……第三块指骨……”他指着炉门内侧的第三块砖,那里的缝隙最宽,渗出来的血已经黑。
林婉儿伸手去抠砖缝,指尖刚碰到冰凉的指骨,就被一股力量拽进炉内。青绿色的光瞬间吞没了她,她看见无数双眼睛在骨灰里盯着她——是那些被骨殖灯害死的人,李伯、李默、疯女人……他们的脸都在融化,变成苏晴的样子。
“你妈欠我的。”苏晴的声音钻进她的耳朵,红衣影子突然凑近,林婉儿这才看清她的脸——皮肤被烧得卷曲,露出下面的骨头,唯有眼睛是亮的,像两团鬼火。“她拿了我的镯子,却不帮我找骨头,躲了三十年,让我被符咒压着,日日夜夜被火烤……”
林婉儿的手臂突然剧痛,菱形红痕裂开,鲜血滴在骨灰里,立刻冒出白烟。她看见自己的血与骨灰融在一起,汇成苏晴被烧死那天的画面:镇长举着火把,李承道的师兄念着咒,人群里,年幼的母亲攥着半只银镯子,吓得浑身抖……
“不是我妈!”林婉儿嘶吼着,银镯子从口袋里掉出来,在骨灰里滚动,正好与苏晴手腕上的半只对上——断口处的花纹严丝合缝,拼成一朵完整的芝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