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突然炸开,一只青灰色的手猛地抓住赵阳的脚踝,冰凉的指尖掐进皮肉里。他想甩开,却被拽得一个趔趄,半个身子探到桥外——水里的男人已经转过身,脸泡得涨,眼球凸在外面,死死盯着他的胸口,那里还印着早上幻境里留下的焦黑掌印。
“救……救我……”男人的嘴一张一合,吐出的不是气泡,是成团的黑,缠住了赵阳的脖子。
“师弟!”林婉儿掏出包里的桃木钉,狠狠扎进那只青灰色的手。一声凄厉的尖叫从水里炸开,抓着赵阳脚踝的手瞬间化成泡沫,水面上只剩下串散开的骨珠,顺着水流漂向远处的暗渠。
赵阳瘫坐在桥上,大口喘着气,脚踝上留下五个青紫色的指印,像被铁钳夹过。他摸了摸脖子,那里缠着几根湿冷的头,扯断时带出点血珠——和手链第三颗骨珠渗出来的颜色一模一样。
“512号档案,失踪的记者张磊。”林婉儿翻出手机里的档案照片,张磊站在红衣女人左边,两人中间的位置空着,像有人被硬生生抠掉了,“周明的纸条上有512这个编号,他肯定查到了张磊的死因。”
雨停时,天边泛出鱼肚白。两人沿着护城河往暗渠走,水面上漂浮着些烧了一半的纸,是附近居民给溺亡者烧的纸钱。林婉儿的手链越来越烫,第三颗骨珠的裂缝里渗出的绿水在地上拖出条长痕,尽头是片废弃的码头,锈迹斑斑的吊臂上缠着圈黑的铁链,像条盘着的蛇。
“有人来过。”赵阳指着码头的木板,上面有串湿漉漉的脚印,鞋码和他差不多,但脚印边缘有圈暗红,像是鞋底沾着血。他蹲下去闻了闻,眉头瞬间拧成疙瘩,“是福尔马林的味。”
林婉儿的心猛地一沉。法医刘芳还在医院昏迷,她的办公室钥匙在自己身上——谁会带着福尔马林来这种地方?
码头尽头的仓库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股消毒水混着河泥的怪味。林婉儿推开门,手电筒的光柱扫过满地的玻璃碎片,最里面的墙角蹲着个黑影,背对着他们,手里正摆弄着个玻璃罐。
“刘法医?”林婉儿的声音在空旷的仓库里飘。
黑影猛地转过身,林婉儿的手电差点掉在地上——刘芳的白大褂上沾满了泥,左边的袖口空荡荡的,断口处缠着圈铁链,铁链的另一端锁在墙上的铁环里。女人的眼睛是浑浊的白色,嘴角挂着丝诡异的笑,手里的玻璃罐里泡着颗黑的心脏,上面还连着半截血管。
“它饿了。”刘芳的声音不像人腔,她举起玻璃罐,罐子里的心脏突然跳动了一下,撞得玻璃“当啷”响,“第三个祭品,该喂它了。”
林婉儿这才注意到,刘芳的右手手腕上,赫然缠着串骨珠手链,和自己手上的一模一样!只是她的手链已经只剩下四颗完整的骨珠,最中间那颗裂珠里,隐约能看见个戴眼镜的人影,正拼命地拍打着珠子内壁。
“周明!”林婉儿失声喊道。
刘芳突然尖笑起来,她把玻璃罐往地上一摔,黑色的液体溅得满地都是。那颗泡的心脏在地上滚了滚,裂开的血管里爬出些白色的虫子,像蛆。女人扑过来时,林婉儿才现她的指甲变得又黑又长,指尖泛着青紫色,和水里那个男人的手一模一样。
“让它吃了你,我就能解脱了!”刘芳的指甲抓向林婉儿的脸,赵阳猛地推开她,自己的胳膊被划开三道深可见骨的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地上的黑水里,竟冒起了白烟。
林婉儿趁机摸出包里的桃木钉,这是李承道昨天塞给她的,说关键时刻能镇邪。她瞄准刘芳的手腕掷过去,桃木钉擦着手链飞过,钉进墙上的木板里——手链突然出刺耳的尖啸,刘芳像被烫到一样惨叫起来,抱着手腕在地上打滚,空荡荡的左袖口甩出些碎骨渣,落在地上“嗒嗒”响。
“看她的脖子!”赵阳喊道。
林婉儿的手电照过去,刘芳的脖子上有圈青紫色的勒痕,和三年前李娟跳楼时的勒痕一模一样。更可怕的是,勒痕上沾着些白色的纤维,和仓库墙角堆着的旧麻袋材质完全相同。
“张磊是被麻袋裹着沉河的。”林婉儿突然想起档案里的记载,“当年打捞队在他的胃里现了麻袋纤维。”
刘芳突然停止了挣扎,她的眼睛恢复了片刻清明,抓着林婉儿的裤脚,指甲几乎掐进肉里:“512号档案……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密码是张磊的忌日……”
她的话音未落,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喉咙里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有什么东西在往肺里灌水。林婉儿想救她,却被赵阳死死拉住——刘芳的七窍里开始往外冒黑水,手腕上的骨珠一颗颗炸裂,最后一颗裂开时,掉出半张照片,上面是七个穿制服的人站在三号炉前,最右边的周明手里拿着个录音笔。
仓库外传来警笛声,赵阳认出是早上处理陈老板案件的李警官。他拽着林婉儿从后窗跳出去时,听见仓库里传来李警官的惊呼声——刘芳已经没了呼吸,她的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蜷缩着,肚子鼓得像怀孕八个月,皮肤下有东西在不停地蠕动,像有无数条蛇在皮下游走。
“密码是什么?”赵阳一边跑一边问,他的胳膊还在流血,血滴在地上,和林婉儿手上渗出的绿水混在一起,变成种诡异的墨绿色。
“张磊的忌日。”林婉儿的脑子飞运转,“档案里说他是五年前七月十三号被现的……”
她的话音刚落,手腕上的第三颗骨珠彻底裂开,里面掉出半张被水泡烂的记者证,照片上的张磊笑得灿烂,证件背面写着行小字:“三号炉的灰烬里,有金字。”
两人跑到法医中心时,天已经大亮。林婉儿用刘芳的钥匙打开办公室,保险柜藏在书架后面,密码锁是六位数。她输入“0713”,锁没开。
“不对。”赵阳盯着保险柜上的划痕,“张磊是被沉河的,但他实际死亡时间可能更早。”
林婉儿突然想起什么,她翻出手机里张磊的档案照片,照片背面印着拍摄日期:五年前七月九号。她输入“0709”,保险柜“咔哒”一声开了。
里面没有档案,只有个黑色的录音笔,和半串断裂的骨珠手链。
林婉儿按下播放键,电流声里传来周明的声音,背景里全是火化炉的轰鸣:“……张磊查到他们用骨灰提炼黄金,那些大人物需要‘骨金’镶棺材……三号炉的耐火砖里,藏着他们的账本……”
录音突然中断,接着是阵剧烈的打斗声,然后是个阴冷的男声:“周记者,既然你知道了,就留下来当第四个祭品吧。”
录音笔突然出刺耳的尖啸,林婉儿连忙关掉它。保险柜的底层,铺着块黑色的绒布,上面放着枚黄金戒指,戒指内壁刻着个“张”字。
“骨金。”赵阳的脸色变得惨白,“他们真的用骨灰提炼黄金。”
窗外突然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两人冲到窗边,只见楼下的花坛里躺着个保安,正是火葬场的夜班保安老李。他的肚子被剖开,里面的内脏全被掏空,腹腔里塞满了烧红的木炭,冒着袅袅青烟——死状和五年前被烧死在三号炉旁的锅炉工一模一样。
林婉儿的手腕突然剧烈地疼痛起来,她低头一看,手链已经只剩下三颗完整的骨珠,最中间那颗裂珠里,周明的人影越来越清晰,他的嘴张得很大,像是在喊:“第四个……是火祭……”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金闪闪的光斑。林婉儿看着那枚黄金戒指,突然明白“火里来,水里去”的真正含义——李娟(跳楼)、王强(跳楼)是“空”,张磊(溺亡)是“水”,老李(火烧)是“火”,这四种死法,正好对应着五行里的“空、水、火”,那剩下的三个,会是“金”和“土”吗?
录音笔突然自己启动了,电流声里传来个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的,像指甲刮过玻璃:“七个……还差三个……”
林婉儿猛地看向窗外,火葬场的方向,有股黑烟正冲天而起,像根竖起的黑针,刺破了灰蒙蒙的天空。她的手链最后一颗完整的骨珠,开始出现裂纹,里面渗出的,是金灿灿的液体,像融化的黄金。
火葬场的黑烟在正午的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紫,像根烧红的钢针,直直扎进灰蒙蒙的云层里。林婉儿站在三号炉前,靴底踩着的碎骨渣出“咯吱”的脆响,空气中弥漫着烧透的肉皮混着熔化金属的怪味——那是黄金被烈火炙烤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