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赵阳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悄悄溜到正屋,李承道和林婉儿都睡熟了,桌上的锦盒没锁。他盯着那只血玉手镯,紫褐色的玉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只眼睛,正看着他。
“不过是个镯子。”赵阳咬咬牙,伸手去拿。指尖刚触到玉身,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比幻境里的冰窖还冷。他听见个声音在耳边笑,又尖又细:“来啊……帮我……”
第二天一早,林婉儿现锦盒空了。桌上留着张字条,是赵阳的字迹,歪歪扭扭的:“我去毁了它,别找我。”
李承道捏着字条,脸色铁青。他冲出道观,看着巷口的监控探头,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蠢货。”
林婉儿站在他身后,左眼盯着空荡荡的锦盒,轻声说:“他往周家老宅去了。”她的声音颤,“我刚才看见……手镯在他包里,亮得像团火。”
周家老宅在城郊的山脚下,是栋废弃的清代建筑,据说闹鬼,早就没人敢去了。李承道动摩托车,林婉儿跳上后座,手里紧紧攥着张黄符。引擎声划破晨雾的瞬间,林婉儿仿佛听见,身后的道观里,三足鼎里的香灰又聚成了漩涡,像个无声的嘲笑。
而此时的赵阳,正开着车往城郊走。他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抖,副驾驶座上的锦盒敞着,血玉手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内侧的符咒仿佛活了过来,在玉身上慢慢蠕动。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去老宅,把这东西砸了。
却没现,后视镜里,他的左眼正一点点变黑,像被墨染了似的。嘴角,还挂着个极淡的、不属于他的笑容。
周家老宅的朱漆大门裂着道缝,像道咧开的嘴。赵阳把车停在歪脖子老槐树下,脚刚沾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哒”声——副驾驶座上的血玉手镯正自己转着圈,内侧的符咒红得亮,像要滴出血来。
“催什么。”他咬着牙抓起手镯,指尖被烫得麻。昨晚那个幻境又涌进脑子里:苏媚烂掉的脸、林婉儿冰冷的眼神、还有自己掐住别人脖子的力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老宅的门没锁,一推就开,扬起的灰尘里裹着股霉味,像多年没通风的地窖。赵阳举着手机照明,光束扫过剥落的墙纸,露出下面暗红色的印记,像溅上去的血。正厅的八仙桌上摆着个牌位,蒙着厚厚的灰,隐约能看见“周”字。
“就在这砸了算了。”赵阳摸出后备箱的锤子,举起手镯刚要动手,手腕突然不受控制地转了个圈,锤子“哐当”掉在地上。他惊恐地现,自己正一步步走向后堂,脚像踩着别人的影子,每一步都踩在青砖的裂缝上,分毫不差。
后堂的墙上挂着幅褪色的戏班合照,十几个穿戏服的人站成两排,中间的花旦眉眼细长,手腕上戴着只手镯,和他手里的一模一样。赵阳的目光刚落在花旦脸上,照片突然渗出水珠,顺着相框往下滴,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
水洼里映出的不是他的脸。
那是张女人的脸,半张脸画着戏妆,半张脸血肉模糊,眼睛空洞地盯着他,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你来了。”水洼里的嘴动着,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等了一百年了……”
赵阳猛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太师椅。他想往外跑,却看见门口站着个黑影,穿件洗得白的青布道袍,左眼蒙着层薄雾——是林婉儿。
“赵阳,别信她!”林婉儿的声音颤,手里的桃木剑指着水洼,“这是幻境!”
水洼里的脸突然笑了,变成林婉儿的模样:“师哥,你看,她也来了。”
赵阳的脑子“嗡”的一声,昨晚的幻境再次浮现——他掐着林婉儿的脖子,她的左眼流着血,对他说“杀了我”。胃里的恶心感变成剧痛,他捂着肚子蹲下去,视线落在自己的左手腕上,那道符咒红痕正一点点变深,像有血要从皮肤里渗出来。
“师哥!”林婉儿冲过来想拉他,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桃木剑“哐当”掉在地上。她眼睁睁看着赵阳站起来,眼神空洞,像提线木偶似的走向后堂深处,手里的血玉手镯红得像团火。
“师父!快!”林婉儿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屏幕却突然黑了,倒映出她身后的景象——李承道站在门口,脸色惨白,手里的罗盘碎成了两半,铜针弯成个诡异的弧度。
陈老太的古董店藏在古玩街的尽头,门脸窄小,挂满了锈迹斑斑的铜钱和缺胳膊断腿的佛像。李承道踹开门时,她正坐在太师椅上数钱,算盘珠子打得“噼里啪啦”响,抬头看见他们,眼皮都没抬:“我就知道你们会来。”
“那手镯到底怎么回事?”李承道把碎罗盘扔在桌上,铜片弹起来,撞在旁边的青花瓷瓶上,“苏媚的怨灵,为什么会缠上周家?”
陈老太放下算盘,慢悠悠地擦着眼镜:“李道长,你祖上没告诉你?当年你太爷爷封印苏媚时,用的就是周家的血。这怨灵记仇得很,既恨周家害她性命,更恨你们李家断她轮回路。”她从柜台下拿出个泛黄的账本,“民国二十三年,你太爷爷在周家老宅设阵,用苏媚的骨头混着玉石做了这只手镯,说是‘以怨养怨’,能镇住她的戾气。可谁知道……”
“谁知道五十年前有人动了手脚。”林婉儿突然开口,她盯着账本上的字迹,“这记录不对,‘镇魂符’本该刻七道,这里只记了六道。最后那道,是后来补的。”
陈老太的脸色变了变:“小姑娘眼睛挺尖。没错,文革的时候,周家出了个败家子,把老宅的东西偷出去卖,这手镯流到市面上,被个懂行的道士补了最后一道符——可惜啊,那道士心术不正,补的不是‘镇魂符’,是‘唤魂咒’。”她抬眼看向李承道,“你师弟当年出事,是不是就因为碰了这手镯?”
李承道的身体晃了晃,脸色白得像纸。二十年前的画面涌进脑海——师弟拿着这只手镯,兴奋地对他说“找到能让师父刮目相看的法器了”,当天夜里就疯了,用剪刀戳瞎了自己的眼睛,嘴里喊着“苏媚饶命”。
“所以这手镯现在是个引子。”林婉儿的声音很稳,手指却在抖,“每杀一个周家人,符咒就补全一分,等七道符齐了,苏媚就能破封。”她想起赵阳手腕上的红痕,“赵阳被她缠上了,我们得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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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陈老太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张残破的黄纸,“这是‘解咒图’的残页,当年补符的道士画的,藏在老宅的横梁上。你们找到它,或许还有胜算。”她把黄纸推过来,“但我提醒你们,苏媚最恨的不是周家,是你们李家和……”她顿了顿,眼神落在林婉儿的左手上,“戏班的后人。”
林婉儿的左手突然烫,她低头一看,手背的梅花胎记正一点点变红,像有血要渗出来。“你胡说!”
“我胡说?”陈老太突然笑出声,声音尖利,“那你告诉我,你奶奶当年可是我的小师妹,可惜啊,最后还是把我卖给了周家。”她猛地抬手,指向林婉儿的脸,“你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林婉儿不由自主地看向旁边的铜镜。镜子里的她穿着件水红色的戏服,脸上画着《霸王别姬》里虞姬的妆,左手背上的梅花胎记红得像血,正慢慢爬上脸颊。更恐怖的是,她的眼睛变成了空洞的黑色,嘴角挂着和苏媚一模一样的笑容。
“不……”林婉儿想后退,却现身体不听使唤。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拿起桌上的簪,尖细的簪尖对准了自己的左眼,耳边传来苏媚的声音:“把眼睛给我,我就让你活着……像你奶奶当年那样,把我卖了,你就能活命……”
“婉儿!醒过来!”李承道的声音像道惊雷。他咬破指尖,将血点在桃木剑上,猛地刺向铜镜。“哐当”一声,镜子碎成了无数片,每片碎片里都映出个苏媚的脸,尖声笑着。
林婉儿浑身一颤,现自己还站在原地,手里的桃木剑差点掉在地上。苏媚不见了,地上只有一摊水渍,像刚有人站过。
“师哥!”她突然想起赵阳,转身往后堂深处跑。走廊尽头有扇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咔哒咔哒”的声响,像有人在敲钉子。
门后是间密室,赵阳正背对着她,手里拿着锤子,往墙上钉桃木钉。墙上画着个奇怪的阵法,用朱砂和血混合着画的,中央摆着个香炉,血玉手镯就放在香炉里,红得亮。
“赵阳!你在干什么?”林婉儿冲过去想拉他,却被他猛地推开。
赵阳转过头,眼神空洞,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她让我钉的,钉满七根,她就能出来了。”他举起锤子,对准第五根桃木钉,“还差两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