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儿用浸了糯米水的抹布擦拭地板上的血迹时,指腹总觉得黏腻发滑,像是擦不干净的油脂。赵阳蹲在李青的尸体旁,手里捏着张黄符,符纸在他指尖微微颤动,边缘泛起焦黑——这是阴气过重的征兆。
“尸身不僵,七窍流血里混着黑丝,是被‘噬魂符’反噬了。”赵阳的声音发紧,他掀起李青的道袍下摆,后腰处有个青黑色的掌印,五指清晰,像是被人活生生按进去的,“师父的符咒向来阴毒,可这掌印……像是女人的手。”
林婉儿的目光落在铜镜上。镜面此刻蒙着层白雾,雾里隐约有个蜷缩的影子,正用指甲轻轻刮擦,“沙沙”声比昨夜更清晰,像是在催促什么。她突然想起老王鬼市摊位后的那堵墙,墙上布满指甲抠挖的凹痕,当时只当是年久失修,现在想来,那些凹痕的间距,和镜中影子的指节长度正好吻合。
“必须去趟林家老宅。”林婉儿把染血的抹布扔进铁桶,糯米水在桶里泛着浑浊的泡沫,“李青的尸体不能留在这,天亮后会被发现。”她转身从地窖里拖出块防水布,布角沾着些干枯的艾草——那是她每年清明去老宅附近采摘的,据说能压邪。
赵阳突然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像是发着高烧:“你知道老宅在哪?”他盯着林婉儿左臂的风衣袖口,那里不知何时洇出块暗红的印记,形状像半朵莲花,“师父每年中元节都会去城南废弃道观,说是做法事,现在想来,那道观……”
“就是林家老宅。”林婉儿挣开他的手,袖口的莲花印记已经洇透布料,贴在皮肤上,烫得像块烙铁。她记得七岁那年,被乳母藏在枯井里时,透过井壁的缝隙,看见道士举着桃木剑走进院子,道袍后摆绣着半朵莲花,和赵阳袖口的图案分毫不差。
两人用防水布裹住李青的尸体,往地下室拖时,尸体的手指突然“咔哒”一声弯了弯,指甲在地板上划出四道浅痕。赵阳吓得踉跄后退,撞翻了墙角的腌菜缸,卤水泼在尸体脚踝上,冒出阵阵白烟,空气中顿时弥漫开腐臭的腥味,像是死鱼被扔进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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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没断气?”林婉儿抄起墙角的撬棍,棍头沾着去年修缮屋顶时的沥青,黑得发亮。
赵阳却突然按住她的手,他指着尸体的瞳孔——原本浑浊的眼珠里,正慢慢浮现出缠枝莲纹,纹路顺着虹膜蔓延,像水草在水里舒展。“是镜中冤魂在借尸传话。”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罗盘,指针疯狂转动,最终指向地下室西北角的砖墙,“阴气最重的地方在那。”
林婉儿抡起撬棍砸向砖墙,砖块脱落的瞬间,一股混合着霉味和血腥的冷风涌了出来。墙后是个半米见方的暗格,里面摆着个锈迹斑斑的铁盒,盒盖上刻着朵残缺的莲花,和铜镜上的纹饰如出一辙。
打开铁盒的刹那,铜镜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盒里没有金银,只有一绺用红绳系着的胎发,和半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的女人抱着两个襁褓婴儿,左臂露出朵鲜艳的莲花胎记,眉眼竟和林婉儿有七分相似。
“这是……柳氏?”赵阳的声音发颤,他从怀里掏出本破旧的道经,扉页夹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李承道亲手写的名录,“师父的卷宗里提过,三十年前林家灭门案的主母叫柳如眉,是远近闻名的纯阴体质。”
林婉儿的指尖抚过照片上女人的脸,胎发在掌心轻轻颤动,像是有生命般蜷缩起来。这时,地下室的灯泡突然闪烁起来,光影交错间,李青的尸体竟坐了起来,脖颈以诡异的角度扭转,对着暗格的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走!”林婉儿抓起铁盒塞进背包,赵阳扯着她往楼梯跑,身后传来布料摩擦地板的声响,回头时,只见李青的尸体正四肢着地,像蜘蛛般追来,瞳孔里的缠枝莲纹已经完全绽放,花瓣边缘渗出暗红色的血。
驶出城区的越野车在盘山公路上颠簸,林婉儿把铜镜放在副驾驶座,镜面贴着块黑布,却仍能感觉到底下传来的震动,像是有心脏在里面跳动。赵阳握着方向盘的手全是冷汗,导航屏幕突然跳出一行血红的字:前方五百米,黄泉路。
“导航被干扰了。”赵阳猛打方向盘,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车灯扫过路边的路牌,木质牌子上用红漆写着“林家洼”,三个字都在往下淌漆,像新鲜的血,“师父说过,怨气重的地方会扭曲磁场,连阴阳都能颠倒。”
话音未落,挡风玻璃上突然“啪”地贴上只手掌,五指苍白,指甲缝里嵌着黑泥。林婉儿抓起副驾的桃木剑砍过去,手掌瞬间消散,却在玻璃上留下五道血痕,血痕里慢慢浮现出字:“莲心……藏骨……”
“是镜中冤魂在引路。”赵阳从背包里掏出张“破煞符”贴在玻璃上,符纸刚贴上就冒起青烟,他突然想起什么,“老王鬼市摊位后墙的砖缝里,塞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宅地窖,莲开见骨’!”
越野车冲进浓雾时,林婉儿看见路边的树杈上挂满了纸人,每个纸人的脸上都贴着黄符,符纸被风吹得掀起边角,露出底下黑洞洞的眼窝。赵阳突然猛踩刹车,车头差点撞上棵老槐树,树干上刻满了歪歪扭扭的名字,最底下的“林婉儿”三个字还很新,像是刚刻上去的。
“有人在等我们。”林婉儿的声音发寒,她注意到老槐树的树洞里塞着样东西,伸手掏出来,是块沾着泥土的青铜碎片——和赵阳偷来的那块正好能拼合,拼接处露出半行刻字:“初七,活祭……”
拼接后的碎片突然发烫,林婉儿下意识松手,碎片掉在脚垫上,竟自己翻转过来,背面刻着幅简易地图,标注着老宅地窖的位置,旁边画着个小小的棺材图案。
“活祭……”赵阳的脸色惨白,他翻出道经里的记载,“噬魂镜法需要至亲血脉滋养,尤其是双胞胎的心头血,能让铜镜灵力大增。卷宗里说,林家灭门那天,正好是七月初七。”
浓雾里突然传来铃铛声,清脆得像寺院晨钟,却又带着说不出的诡异。林婉儿抬头,看见前方山坡上站着个穿道袍的身影,背对着他们,手里摇着串铜铃,铃声里,路边的纸人竟慢慢转过身,黄符下的脸都长着和李青一样的眼睛——瞳孔里开着缠枝莲。
“是师父的‘纸人阵’。”赵阳咬着牙从后座拖出个麻袋,里面装着他偷偷准备的黑狗血和糯米,“这些纸人里都塞着活人的头发,被符咒催动着,见血就会扑上来。”
林婉儿发动汽车冲过纸人阵时,听见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后视镜里,纸人们正跌跌撞撞地追来,黄符被风吹掉,露出底下青紫扭曲的脸,竟全是些失踪的古董商人,其中一张,赫然是鬼市的老王,左眼的空洞里插着根铜针,针尾系着的红绳,正被纸人自己慢慢往眼里拽。
越野车撞开老宅的木门时,林婉儿终于看清了这栋建筑的全貌。道观的牌匾歪斜地挂着,“三清观”三个字被人用红漆涂抹,改成了“林家祠”,院子里的杂草疯长,没过人腰,草叶间隐约能看见散落的白骨,大小像是孩童的指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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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在正殿佛像后面。”赵阳指着供桌后的墙壁,那里的砖石颜色比别处新,像是被人重新砌过,“师父的卷宗里画过,林家老宅的地窖藏着个密室,是柳氏当年求子的祠堂。”
撬开墙壁的瞬间,铜镜突然从黑布下滚出来,“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黑布散开,镜面朝上,映出头顶的横梁——梁上竟吊着个女人的影子,披头散发,舌头伸得老长,正慢慢转动脖颈,对着他们露出惨白的脸。
“柳氏的冤魂……”赵阳哆嗦着掏出黄符,符纸刚举起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碎,“他根本不是来做法事,是来……是来给这骨头上香!”
林婉儿的目光落在铜镜上,镜面此刻不再是雾蒙蒙的一片,而是清晰地映出地窖的全貌,包括他们没注意到的墙角——那里有个半开的木箱,箱子里露出件小小的婴儿服,领口绣着“安”字,和长命锁上的字一模一样。
当她伸手去拿婴儿服时,铜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白光中,一个披发女人的身影慢慢凝聚,她的腹部有个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地淌着血,而她的怀里,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婴儿,婴儿的脖颈处有个整齐的剑伤,和那具白骨的伤口完全吻合。
“我的……安安……”女人的声音凄厉如哭,她缓缓抬起头,那张脸竟和照片上的柳氏一模一样,只是此刻双眼流着血,死死盯着林婉儿,“你为什么……不救他?”
林婉儿猛地后退,撞在赵阳身上,两人回头时,只见地窖的入口不知何时被堵死,堵门的砖石上,用鲜血画着朵巨大的莲花,花瓣边缘正满慢渗出黑血,而莲花的中心,赫然是李承道的名字。
手电筒突然熄灭,黑暗中,只有铜镜在发出幽蓝的光,光里,柳氏的冤魂正抱着婴儿的骸骨,一步一步走来,嘴里反复念叨着:“血莲开了……该轮到你了……”
黑暗像浸透了尸油的棉絮,死死捂住地窖的空气。林婉儿摸索着抓住赵阳的手腕,他的脉搏跳得像打鼓,指腹在她手背上掐出四道红痕。铜镜的幽蓝光芒里,柳氏的冤魂正一步一顿地走来,襁褓里的婴儿骸骨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像串被诅咒的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