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靠上“赵公明”号时,甲板上已站着数人。
李国助倚着舷边的炮架,袁可立负手而立,沈有容则按着腰刀,目光如炬。
三人侧后方,雷耶斯、桑特沃特、布兰克特并肩站着,都是一身中西合璧的短衫,
见小艇靠近,只微微颔首,并未上前,显然是打定主意先作旁观。
邦特库踩着绳梯登上甲板,扫了一圈,径直用荷兰语问道:“哪位是李旦先生?”
李国助抬眼,荷兰语的尾音还没散尽,他已听懂,却转向邦特库,用汉语朗声道:
“我叫李国助,是平户华商甲必丹李旦之子,代替父亲来为贵公司与大明调停争端。”
他顿了顿,语气平稳,
“您有什么话,跟我说就行了。”
郑芝龙在旁立刻用荷兰语译给邦特库听,末了又补了句:
“不要看我们少东家年纪小,他可是永明镇的创建者,论开拓之功,堪比贵公司的库恩总督。”
邦特库打量着李国助,眼里闪过几分轻视,这一个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能有什么分量?
他撇了撇嘴,仍用荷兰语道:“既然你是来调停争端的,为什么要开着战舰来?”
“谁规定调停者就不能彰显力量呢?”李国助反问,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郑芝龙译完,邦特库眉头皱得更紧:“所以你们究竟是来调停的,还是来示威的?”
李国助这才站直了些,目光扫过风柜尾堡的方向:
“你们劫掠前往马尼拉的中国商船,已经严重损害了南海边地公司的利益,你说我们是来干什么的?”
郑芝龙的翻译刚落,邦特库脸色微变,语气也硬了几分:
“看来你们的立场是站在明军那边的了?”
“我们会站在哪一边,取决于你们是否会答应我们的条件。”李国助寸步不让。
邦特库沉默片刻,终于松口:“说出你们的条件。”
“在此之前,我想知道被你们掳掠的华人劳工的情况。”李国助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我们没有掳掠华人劳工,那些人是自愿来做工的,公司给了报酬!”
邦特库立刻梗起脖子,用荷兰语反驳。
“一派胡言!”
沈有容猛地向前一步,声如惊雷,
“你竟然还敢狡辩,你们干过的事,我们全都知道!”
虽然李国助不用郑芝龙翻译,但雷耶斯一直在给袁可立和沈有容翻译邦特库的话。
“回答我!”沈有容的手已按在刀柄上,指节泛白。
郑芝龙连忙将这句怒喝译给邦特库。
邦特库被沈有容的气势慑住,往后缩了缩,声音弱了几分,用荷兰语嗫嚅:
“筑城需要人力,难免有损耗……”
“剩下的都送去巴达维亚了,总比留在明国挨饿强。”
雷耶斯脸色难看,却还是如实译给袁、沈二人。
“放你娘的屁!”
沈有容猛地拔刀出鞘,寒光直逼邦特库,
“强抢民夫,草菅人命,还敢说比在明国好?!”
“沈公息怒。”
李国助抬手按住他的刀,转头直视邦特库,
“告诉我确切的数字,你们掳掠了多少华人劳工,死了多少人,剩下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