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用过晚膳,小路子从小厨房端了碗甜汤来,“娘娘尝尝,小厨房刚炖好的甜汤,知您不喜太甜,所以特意少放了些冰糖。”
沈清和正坐在榻边与自己对弈,闻言看向手边的甜汤,将指间玉棋扔回了棋盒里,玉石碰撞,出清脆声响。
小路子朝一旁的芜花低低做了个手势,芜花点头,退出了寝殿,并驱散了廊下旁的宫人,好给小路子与主子说话的空间。
“娘娘似乎有心事,自午后从永庆宫回来,便愁眉不展的,是为了纪常在之事?”
沈清和拿着汤匙搅动着碗中甜汤,声音轻轻,“不是纪常在,是仪嫔。”
“仪嫔?”小路子眸色微变,脸上划过疑惑之色,“是因为仪嫔娘娘胎相有异,娘娘担心有人要害仪嫔娘娘?”
“她身边有个善医术的,谁能害得了她。”浅尝一口甜汤,丝丝甜蜜在舌尖散开,沈清和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还是甜了。”
小路子闻言立马去倒了杯茶拿来奉给了沈清和。
以清茶漱了口,驱散口中甜腻味道后,沈清和才继续道:“本宫是觉得仪嫔自己在自己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才会如此。”
“自己,在自己的安胎药里,做了手脚?”小路子一个词一个词地重复了一遍,明明每一个词都听得明白,可是放在一起却无法理解,“为何啊?为何要自己害自己呢?是要嫁祸旁人?”
“不是,不是自己害了自己。”沈清和的目光落在棋盘上,玉棋映着烛光,一颗一颗光芒温润,观之令人心静,“今日乔太医询问仪嫔,安胎药可有按时服下,本宫见她的神色不对;况且本宫看着,温沅的脸上有些无奈之色,想来是仪嫔做了什么,温沅没有劝住她。而此事定是既害了旁人,又对仪嫔自己安胎无益。如此一来,再加上仪嫔近日心绪不佳,才会胎相不稳。”
沈清和将心中猜测全部说出来,而后收回目光坚定道:“对,一定是这样。所以仪嫔听闻乔太医要为自己重开药方之事,才会有所迟疑。”
小路子眸色一亮,想起前些日子那麻黄之事,接着沈清和的话头道;“娘娘的意思是,或许是仪嫔娘娘从自己的安胎药里留出了一味药材,用来害人。”
“是,目前看来,最说得通的便是这个了。所以她今日是在担心乔太医给她开的新方子中没了这味药材,便不能再继续害人了。”
沈清和说完,看向一旁的小路子,脸上喜忧参半,“本宫对药理之事了解的实在不多,你明日去问问卢广安,将这法子说给他知道,让他去看看,仪嫔原本的方子里可有什么药材,单拿出来或许是能害人的。”
“奴才明白了,奴才明日便去。”小路子说着,又将沈清和手边的那碗甜汤端走了,换芜花入殿伺候。
夜深,尚宸殿里烛火摇曳,亮如白昼。
“皇上,奴才今日去查过了那个叫江梅的。她才入宫没几日,便被挑去了重湘宫伺候,原本叫小晴,后来是宸贵妃娘娘给改了名字,才叫江梅的。”
顾桓祁舔笔的手稍稍一顿,笔尖在朱墨中掀起一圈涟漪,“才入宫没几日,就被挑去了重湘宫?”
“是,”小碟子拿起桌上的半块残墨,又磨了些朱墨,轻声道:“近日来一直在重湘宫里做些简单的洒扫活儿,不曾入过寝殿,也不曾入过大皇子居住的偏殿。宸贵妃娘娘也不曾与她说过半个字。”
顾桓祁勾了勾唇角,冷哼一声,“未曾说过半个字,是怎么改的名字?”
“奴才问了,”小碟子不急不慢道:“是路公公将人挑去的重湘宫,同宸贵妃娘娘回禀时,宸贵妃娘娘不喜欢她原本的名字,这才给改成了江梅。”
顾桓祁在奏疏上落下朱批,而后搁下笔,才道:“背景如何,因何入宫做的宫女?”
“内务府的记档上记得并不多,寥寥几笔,只说是家人都没了。宫里有不少这样的小宫女,只是都是在花房、御膳房或者内务府当差,极少有能被主子娘娘挑中,在后宫里伺候的。”
顾桓祁看着奏疏上朱墨字迹渐渐晾干,随手将折子合上放在一旁,“审审吧,宸贵妃身边,不能再有一个佩兰了。”
小碟子一愣,“奴才愚笨,江梅不曾出过重湘宫,这要如何审啊?”
顾桓祁面上掠过一丝不悦之色,不耐烦地冷眸瞥了小碟子一眼,“你问朕?”
小碟子连忙搁下手中墨条,倒退两步跪下身子,“皇上恕罪,奴才知错。”
顾桓祁这才又拿起一本奏疏,继续处理政务,“景澈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