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临潢府的朱漆宫门上凝结着细碎的冰晶。
天祚帝推开紫宸殿的雕花窗棂,北风吹得他下意识缩紧了貂裘,那是之前从女真部落强征的黑貂所制,如今皮毛依旧油亮,却遮不住殿外弥漫的恐慌。
“陛下,长春州急报。”内侍省押班李处温捧着鎏金托盘跪地。
天祚帝瞥了眼托盘里的玉盏,打了一口酒嗝,吐出一口昨夜宴饮的酒气,他挥挥手让李处温退下:“无非是女真蛮子又占了些荒村野地,值当这么慌张?”
李处温膝行半步:“陛下,长春州都监耶律术者战死,州城已陷三日了。”
“什么?”天祚帝终于转过身,龙袍上绣的日月山河纹在晨光中泛着冷光。
他接过奏章的手指微微颤抖,奏折的字里行间,全是金军屠城的惨状,那些他去年还亲自检阅过的“怨军”,如今俱是成了女真刀下的亡魂。
殿外传来甲胄碰撞声,张琳跌跌撞撞闯入,花白的胡须上沾着雪粒:“陛下,泰州、显州、龙化州……三日连失三城啊!”
他将各州城破的塘报铺在御案上,“臣请陛下即刻调集五京禁军,夺回失地!”
天祚帝突然掀翻御案,青瓷笔洗在金砖上摔得粉碎:“夺回?你让朕用什么夺?”
他指着殿外,“之前亲征,十万禁军被女真三万骑兵追得像丧家犬,如今能凑齐一万人就不错了!”
张琳的额头抵着冰凉的地面:“可上京外围已无屏障,女真骑兵三日便能兵临城下!”
“慌什么。”天祚帝忽然冷笑,从袖中抽出一卷黄绸,“朕已派萧习泥烈去金营议和,许以卢龙一道及大宋的岁币百万,阿骨打那蛮子见了好处,自会退兵。”
张琳猛地抬头,看见黄绸上“以兄事金”四个朱字,眼前一阵发黑。
他想起之前随道宗皇帝狩猎时,道宗皇帝曾指着龙化州的方向说:“那是太祖创业之地,丢了龙化州,辽国就算亡了。”
如今龙化州的城头已插上女真的旗。
金军大帐的羊皮帘被掀开时,萧习泥烈打了个寒颤。
完颜阿骨打正用辽制银刀切割烤鹿肉,刀刃上的寒光比帐外的积雪更冷。
他身后的完颜宗干嚼着肉干,目光像鹰隼般落在萧习泥烈的貂帽上。
“天祚帝让你来当说客?”阿骨打的汉话带着浓重的辽东口音,他将一块鹿肉扔给帐角的猎犬,“告诉天祚帝,想要议和,先把东京道给我大金。”
萧习泥烈攥紧袖中的国书:“我主愿割让卢龙一道,大宋岁贡银绢各百万匹转贡大金……”
“卢龙?”宗干突然大笑,抽出腰间的铁骨朵,“之前你们还说要踏平我大金,如今倒学会送礼了?”
阿骨打摆摆手让宗翰退下,手指敲着案上的辽朝舆图:“龙化州是耶律阿保机的发迹地,显州有你们的祖陵,长春州是捺钵重地这些地方,朕都要。”
他用银刀在图上划了道弧线,“此外,须送回所有女真俘虏,女真奴隶!”
萧习泥烈脸色煞白:“这些条件,我主绝不会答应。”
“那就打。”阿骨打将银刀插回鞘中,“三日之内,朕要看到你们的答复。”
回程的路上,萧习泥烈望着被金军焚毁的辽军寨栅,突然想起天祚帝临行前的嘱咐:“若阿骨打不肯,就许以联姻,朕的女儿余里衍,总有几分姿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