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心想,现在内官所有的妃嫔见我都是恭恭敬而这几个妃子自以为了不起,竟敢自立门户,不惩治她们一下,怎么可以?又想,你魏忠贤在太监中,不也经常使用了“杀鸡儆猴”这一招吗?但她毕竟对“红丸案”的风险有点害怕,便低下头来不说什么。
王体干想,朱元璋的子孙让我们十万人绝子绝孙,而他们自己却大老鼠生小老鼠,不断繁衍后代,这不公平;这个客巴巴的思路,虽是出自女人的私心,但其实与我等不谋而合。我现在如果不出面说几句话,往后客氏洗手不干了,那就太便宜了朱元璋的子孙。于是,便笑嘻嘻地说:
“那些皇妃死与不死,倒也无关紧要;但是奉圣夫人有一点想法是对的,无论是皇妃还是皇后,如果生出一个个娃娃来,恐怕情形会有很大的改观。皇上虽然醉心于雕刻,凡事让我们做主,要是有一个皇子出世了,他的想法可能有很大的变化,起码要考虑一条:如何让江山代代相传,而一旦这么考虑,许多事就未必听我们的了。。。。。。"
说到这里,王体干又望了望李元贞,说:
”到那时,你费了半生的心血,塑造出来的这个木匠皇帝恐怕就无效了。非但无效,说不定还会疑心到你的用意,往后你的日子。。。。。。"
李永贞想了想,这个王体干今日什么啦?还替我想了这么周全?且再听听看,他还有什么下文。便问道:
“王大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你在内官什么职务也不挂,这当然很干净。有道是,无职便无权,十万太监当中各种各样的人都有,万一有人想讨好皇帝,私下对皇上说:你热心同皇上弄木雕,是有意把皇上引上歧途,你看会怎么样?“王体干说。
“王大哥以为我该当如何?”李永贞又问。
“我以为你还是出来当个秉笔太监,那时,有权有势,就不会有人出来捅你一刀了。再者,我们越是强大的时候,越要有忧患意识,以免大意失荆州啊!”王体干笑眯眯地说。
“李兄弟不出山,我们议事确实多有不便,早就应该出山了!此事包在我身上好了。”魏忠贤也笑哈哈地说。
“此事莫急。。。。。。”李永贞心里有点迟疑,说。
“此事不宜再拖”王体干紧接说。
李永贞突然有个感觉,似乎王体干警觉到什么危机了?所谓物极必反,荣极必枯,是不是必须先巩固住最核心的基地?
王体干马上转了话题,把大家的注意力转到朝廷的大事上去,他说:
“如今东林党人已经全部扫地出门,现在是不是可以说:大事已了?"
”还早呢!“李永贞说到这里,他回忆道:”在万历年间,那些东林党人也曾经扫地出门过,后来泰昌帝临天下,他们又全部卷土重来。我们不能忘记这个教训。。。。。"
他对这批东林党人几乎一个也不识,但是内心深处却有一种莫名的仇恨。因为他要摧毁朱明王朝,而这一批东林党人却要重兴这个王朝,这真是死对头了。他又说:
“如今,这批东林党人下野了,都在干些什么呢?"”我看了各地的奏本,他们仍在书院讲学,比如说东林书院、关中书院、徽州书院、江右书院,都非常活跃。孙慎行、高攀龙、冯从吾、邹元标都继续在书院抨击朝政。“王体干说。
”现在他们已经无职无权,正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大好时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此事如果没有抓紧办了,有朝一日他们卷土再来,我们就全完了!“李永贞坚持斩草要除根。
魏忠贤点点头,深表同感,若有这批人挡道,我如何往下推动更大的理想?明日便即开始着手办此大事。
第二天,魏忠贤在外邸接见了内阁首辅顾乘谦和次辅魏广微,要他们尽快地弄出一份名单来,把东林党人全部罗列出来;还要求在那名单上做个记号,区分谁是核心人物,谁是死硬分子。
过了三天,顾秉谦和魏广微便造出了一本花名册,名曰《缙绅便览》。
名册中,将核心人物的名字旁边加了三点,死硬人物名字的旁边加了两点,而普通者则加一点,他们及时地将这”花名册“送到魏忠贤的手中。
这时,左佥都御史王绍徽,风闻这个消息,也连忙赶造一份花名册,他模仿《水浒传》,把这些花名册称为《东林点将录),点了一百零八名东林党知名人物,而且还冠上水浒传中的星宿衔头,如叶向高则书日”天魁星及时雨大学士叶向高“,又如”天罡星玉麒麟吏部尚书赵南星“等等。
这不伦不类的做法,似乎更投合魏忠贤的胃口,王绍徽不到一年的时间,便连升三级。不管是《缙绅便览》,还是《东林点将录》都把叶向高、韩象云、赵南星、高攀龙、邹元标、杨连、左光斗、魏大中、黄尊素、王纪等人的旁边划三圈,或点三点,标明是”重点打击对象“。
魏忠贤为了实施他的”血洗东林党人“的计划,同他的干儿崔呈秀、吴淳夫、倪文焕、田吉、李夔龙、田尔耕、许显纯、崔应元以及徐大化等人,秘密磋商了几天,终于定出了罗织罪名的办法。
5
天启五年春天,一叶孤舟艰难地湖河而上,船上坐的是黄尊素父子。
黄尊素由于严厉地弹劾了魏忠贤,结果被放逐到山东当御史。可是不久,又被调离了山东,现在差遣他到陕西去视察茶马。此刻,舟船正经过白浪渡,这里河床狭窄,水流湍急,那船夫尽管使劲划桨,可是不仅寸步难进,而且还在倒退。
这时,舟子不得不求助于岸上的纤夫。那纤夫见舟子招手,便将缆绳抛到船上,待舟子系好缆绳,便拉纤前进。这时,船上十六岁的黄宗羲低声对父亲说:
“爹,你看,那岸上的纤夫苦不苦?"
”那还用说?“黄尊素道。
”我觉得东林党人······“黄宗羲叹了一口气,说。”什么“东林党人”,我们这些人,散居在东南西北,从来都没有聚集在一起认真商讨过事情,如何成“党?”黄尊素纠正说:
“我只不过是引用对手的说法,你们也有共同点,理念相似,都直道而行。我觉得你们东林党人,如今便如岸上的纤夫,硬要把大明朝往上拉······这恐怕是在白费力气了。”黄宗羲又道。
“尽力而为吧。。。。。。”黄尊素无可奈何的说,
船过了茅津渡,开始靠近前面的陌底渡,这时岸上一队官骑飞奔而来。领头的一个人,不停的向船挥手,船缓缓地停了下来,船上的黄尊素父子心里都有点不安,如今官府来人,一般都不会有好事。
待船靠岸,一个钦差模样的人往船上喝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