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司马府。
廊下的灯笼被风拂得轻轻摇晃,影子也晃得支离破碎。
床榻上的游望之,脸色惨白如纸,额角缠着的绢帛被渗出的血渍晕染开大片暗沉的红。
边缘处还能瞥见,皮肉翻卷的狰狞伤口。
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像风中残烛。
“老爷,该喝药了。。。。。”
游夫人端着青瓷药碗走近,碗沿氤氲出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心疼。
她将他半扶起来,垫上软枕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一件琉璃。
“张嘴。”她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木勺碰到他干裂的唇瓣。
“嗯。”
游望之应了一声后,任由褐色的药汁缓缓滑入,眉头骤然拧成一团,“好苦!”
那股子苦涩冲劲还没下去,喉头便不受控制地发紧,猛地一阵痒意翻涌上来。
“咳。。。。。咳咳。。。。。。”
游望之忍不住低咳起来,起初只是浅浅几声,很快便连成一片轻咳。
胸腔的震动牵扯着额角的伤口,痛得他额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绢帛下的血渍又深了几分。
“老爷,你没事吧?”
游夫人忙放下药碗,一手稳住他的后颈,另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掌心能清晰感觉到那急促的起伏。
见咳得缓了些后,游夫人才抬手,指腹轻轻拭去他嘴角的药渍,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带着细密的冷汗。
眼眶不知何时已红透了,像浸在水里的樱桃,水汽氤氲在睫毛上。
再眨一下眼,便有温热的液珠顺着脸颊滑落,滴在他胸前的锦衾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痕。
“无妨!”
游望之缓过劲来,察觉到自家夫人的神色异样,问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妾身好怕!”
游夫人再也撑不住,膝头一软,俯身扑进游望之怀里,不敢太用力,怕碰着他的伤,只将脸埋在他颈窝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大颗大颗的泪珠砸下来,滚烫地落在他的衣襟上,瞬间洇湿了一片:“怕老爷你再也醒不过来。。。。。”
“那日老爷你从宫中,被抬回来之时,妾身是真的怕极了!”她终于忍不住,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被狂风卷着的残叶。
“呜呜呜!”
那一日的触目惊心,还历历在目。。。。。
游夫人差点当场晕死过去,最后还是强撑过来的。
因为她深知府中不能没有主心骨。
“不哭!”
游望之喉头动了动,借着最后几分力气,将那只灌了铅似的手臂再抬高一寸,指尖颤巍巍地抚上夫人泪湿的脸颊。
指腹粗糙,轻轻拭去她眼下的泪珠,柔声安抚道:“为夫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顿了顿,又继续道:“撞柱之前,早已服下了陈督主所给的保命药!”
那一夜,陈督主在安排完当朝撞柱的杀手锏之后,就塞给了他一颗药丸。
说是能护住心脉,留一口气,纵使伤得再重,也有救治的机会。。。。。
是故,在上殿之前,游望之早早就将那药给服下了!
游夫人的抽噎猛地停了,泪眼朦胧中,那双往日总是温柔的眼眸里,陡然浮起几分警惕与不安。
她抬手抓住他还停留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指腹用力攥着他冰凉的指尖,声音带着未散的哭腔,却多了几分急:“老爷,你也太相信,那明镜司督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