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疏莹正捻着佛珠的手指猛地一顿,檀木珠子磕出轻响。
她抬眼时,原本带笑的眼角已绷得发紧。
裴岁晚反应更快,偈语末字刚落,她脸上的胭脂便褪得只剩青白。
她出身河东裴氏,自幼听着朝堂暗流长大,偈语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心里跟明镜似的。
指尖掐进掌心,疼意却压不住脊背窜起的寒意,只得垂下眼帘,假装被香炉烟气呛得不适。
这老和尚在说些什么呢?。。。。。。。。。。云汐每个字都听得懂,但组合起来却是不明所以,在心中嘀咕,转头准备向二女询问,却发现她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得凝重与难看,疑惑道:“岁晚姐姐,疏莹姐姐,这偈语有什么问题吗?”
认识这么久,云汐还是头一次见,两位世家高门出身的姐姐,有过这般神色。。。。。
有什么问题?这问题可太大了!。。。。。。。。。。。杜疏莹闻言,在心中腹诽一句,眼尾的寒意,在瞬间凝得更重,飞快抬起手,用三根手指在唇前虚虚一按,示意云汐噤声。
如此指向的偈语,饶是杜疏莹也分不清,这慧能大师是有意的,还是故意的。。。。。
“此地不宜久留!”
裴岁晚眉头紧蹙,眉心那点胭脂被挤得晕开,像滴落在宣纸上的墨,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说道:“咱们速速下山离去,返回长安!”
一刻都不想在此多待。
“嗯。”杜疏莹颔首,极为认同。
那偈语跑出来,此地已成是非场,多待一会儿便多一分危险。。。。。
这两位嗅觉敏锐的世家女,可不想给自己家中招惹麻烦。
云汐眨着杏眼,看看裴岁晚的凝重,又瞅瞅杜疏莹的惊惧,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那好奇心像刚冒头的春芽,声音压得极低:“岁晚姐姐,那偈语究竟指的是什么。。。。。?”
“云姑娘,勿要在此多问,回府之后自有解答。。。。。。”
裴岁晚面无表情,与杜疏莹交换一个眼神之后,两人拽着云汐就往外走去。
一行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昙华寺门转角。
车外传来温润扬鞭的脆响,马车轱辘滚动,飞快驶离这是非之地。
慧能大师念完偈语,便不再看满堂神色各异的香客,双手缓缓合掌,对着佛像深深一拜。
袈裟宽大的袖口垂落,遮住了他捻着佛珠的手。
随后,他转身走下高台,沿着佛像旁的侧门缓步离去。
而高台之下,后排忽有个穿着锦缎袍子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把声音提得高些,又重复了一遍那六句偈语,双手拢在袖中,脸上堆着刻意的笑,对着已无人高台拱手道:“佛祖授予慧能大师的偈语,还真是发人深省啊!”
说罢,挠了挠头,疑惑道:“可这代表的是何意呢?”
这是城西开绸缎庄的张老板,平日里读书不多,尽管对着偈语拍得响亮,眼里的茫然却藏不住。
“是啊!”
不明所以的不止张老板一人,阶下一位荆钗布裙的妇人抱着孩子,附和道:“佛祖所赐这偈语,也太过深奥了。。。。。”
“不!”
可就在这时,一穿绿袍的年轻读书人,忽然像被针扎似的猛地一颤,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得精光。
盯着讲经台的方向,瞳孔微微放大,嘴唇哆嗦着,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低的抽气。
“这。。。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指尖死死掐进掌心,好似瞧见了什么大恐怖一般。
周围人被绿袍读书人的异样所吸引,尤其是见他脸色惨白,纷纷侧目询问:“这位檀越你怎么了?”
绿袍读书人脸上的惊惧再也藏不住,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脖颈上的青筋都突突直跳。
他猛地抬起头,声音因过度惊骇而变调,在满堂抽气声中炸开:“佛祖这偈语是在暗示,有柱国图谋不轨,将要谋反,改弦更张,改朝换代!”
“什么?!”
“你说什么?!”
周围的香客被吼得齐齐后退半步,有人捂住嘴,眼里满是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