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全屋的灯灭了七分钟又二十三秒。
黑暗里柳思思的呼吸声突然顿住,我听见订书钉崩开的轻响——她终于扯下了病理报告的封皮。
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着她泛白的指节,那些被红笔圈住的异常脑电波数据正从她指缝里漏出来,像一串被扯断的珍珠。
"思思。"我摸黑碰了碰她搁在桌沿的手背,薄荷糖的凉意还残留在舌头上,"明天你去交报告,他们会退回来。"
她的手指在我掌心里颤了颤:"你怎么知道?"
"因为上周我跟着那个穿西装的男人进了市政大楼。"我盯着窗外那辆始终没开走的黑车,尾灯的红光在玻璃上投下血点,"他在七楼敲开了卫生局王主任的门,手里拿的文件夹封皮,和你病理报告上的心理健康工程烫金logo一模一样。"
柳思思突然抽回手。
我听见纸张摩擦的窸窣,等灯重新亮起时,她正把最后一页报告塞进碎纸机。
碎纸刀咬合的声音像极了某种吞咽,她盯着滚动的纸屑,睫毛在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主任今早给我发了消息,说下午三点去他办公室取退件。"
我喉咙发紧。
凌晨四点,柳思思离开安全屋时,怀里多了个银色的离线硬盘——她趁碎纸机吞报告时,用指甲盖大小的拷贝器贴了三秒。
黑车跟着她转过街角时,我数到了第三辆同款车型,车牌都是连号。
"他们盯的不是报告。"韩东突然从电脑前直起身子,他的屏幕上跳动着全市交通监控的数据流,"是她。或者说,是所有发现异常的人。"
林若兮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她的黑色风衣下摆沾着星点泥渍——显然刚从某个秘密联络点赶回来。"我联系了三个心理健康工程的前学员。"她转过身,手机屏幕亮着,是段模糊的录音,"他们都说课程里有引导冥想环节,结束后会忘记当天的具体对话,只记得老师说这样很安全。"
安全屋的挂钟敲响八点。
柳思思的电话在九点十七分打进来,她的声音比昨夜更冷:"主任把报告摔在我脸上,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脑电波异常与课程有关。"背景音里传来茶水杯被碰倒的脆响,"他最后说。。。。。。说如果我继续查,下个月的职称评定名额就给张副主任。"
我捏着薄荷糖盒的手青筋凸起。
废弃印刷厂的铁门在十点零五分被推开。
霉味混着铁锈味涌进来时,柳思思抱着硬盘站在门口,白大褂口袋里插着解剖刀——刀鞘上还沾着未擦净的骨屑。
韩东扛着笔记本电脑跟在她身后,背包里露出半截路由器天线;林若兮则倚着门框,指尖转着枚银色U盘,上面刻着"自由灯塔"四个小字。
"我们不能等官方查了。"我把从市政大楼偷拍到的"心理健康工程"立项文件拍在积灰的机器上,照片里"合作机构:星芒心理"的红章刺得人眼睛疼,"他们用体制做壳,我们就用体制外的壳敲碎它。"
韩东的手指已经按上键盘:"匿名举报平台我写了三版,现在需要的是——"
"医学背书。"柳思思把硬盘推过来,金属表面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我整理了二十七个异常病例,每个都标了时间线和接触星芒课程的节点。"
林若兮的U盘"咔嗒"插进电脑:"我有五十二份匿名联络名单,其中十七人明确表示愿意作证。"
我摸出手机,打开预先写好的文档。
屏幕蓝光映着每个人紧绷的脸,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风声:"我写了篇《当冥想成为枷锁》,用三个案例推演声音诱导+心理暗示+社会孤立的控制模型。不点名,但细节够他们对号入座。"
印刷厂的破窗户突然灌进一阵风,吹得立项文件哗哗翻页。
韩东的电脑弹出提示音——平台测试版上线了。
林若兮的手机开始震动,一条接一条的私信涌进来,最上面那条写着:"我妈参加星芒后,总说老师说家里有监控,可我们根本没装。。。。。。"
柳思思突然笑了,她的白大褂在风里鼓得像面旗:"发吧。"
文章是在下午三点十七分发的。
最初两小时只有三百次转发,我盯着后台数据,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直到四点零五分,一条转发评论突然被顶上热门:"这不就是我表姐参加的心灵成长营?她现在连离婚协议都不敢签,说老师说离婚会遭天谴!"
评论区开始炸锅。
五点十七分,林若兮的手机响了二十七次。
她筛选出六个证人,视频里的女孩裹着连帽衫,眼睛肿得像核桃:"他们让我们每天听白噪音冥想,说这是清除负面情绪。。。。。。可后来我发现,只要不听,就会头疼得撞墙。"
韩东突然吹了声口哨。
他的屏幕上,平台注册量正以每分钟三十人的速度飙升,地图标记像星星一样在全国亮起。
柳思思凑过去,指尖划过代表"异常病例"的红点,轻声说:"比我统计的多了一倍。"
夜色漫进印刷厂时,我的手机突然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