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江面,如同被人按下了倒退键,以骇人听闻的度……退潮了!
浑浊的江水疯狂倒灌入归墟崩解后露出的巨大空洞,激流澎湃,声势惊人,露出大片湿漉漉的古老河床与黑色污泥,无数断壁残垣、朽烂兵器乃至年代不明的巨大兽骨裸露出来,散出万年沉积的腐朽气息,
天空的混沌黑云被这股力量搅动,竟也缓缓散去些许,露出一隙惨白浑浊的天光。
6逊的身体重重砸在裸露出的、布满污秽粘液的古老河床上,胸骨传来数声脆响,挣扎着仰起头,望着眼前这片劫后重见天日的死寂景象:归墟核心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未存在过,只留下一个巨大、深不见底的黑暗深坑正在被江水重新灌入。
江面上漂浮着无数烧焦的触手残骸、碎裂的巨尸骨骼,以及……东吴楼船的残骸碎片与随波浮沉的尸体、战旗。
惨胜!
风穿过废墟和尸骸,出呜咽般的悲鸣,
此时,一阵浑浊的天光照在染满血污与污泥的玄甲上,冰冷刺骨,剧烈地咳嗽带出殷红的血沫,手中的鲛绡海图早已暗淡无光,沾满了泥污,蟠龙印记沉寂,仿佛也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6逊盯着那图上蟠龙的残影,惨然一叹:“苍生一命……孙郡主,你以命换来的这海图……伯言……终究未负!”
6逊气若游丝,玄甲崩裂处渗着血与污泥,仰面倒在那亘古河床上,浊气呛人,望着劫后那片惨白天光,心头却压着万钧寒冰——邪源虽灭,江东儿郎尽付劫波矣!
那鲛绡海图,蟠龙隐没,恰如郡主英魂飘散,只余掌心一片冰凉黏腻。
“伯言……终究……未负……”唇齿间碾出血沫,混着苦涩泥腥,
前方尚未完全坍陷的建安瓮城残骸之上,一道炽烈火影冲天而起!
风卷流炎,热浪排空,竟将弥漫空中的污秽、阴寒、乃至那沉甸甸的死气,如沸汤泼雪般驱散!
“吼!”一声雄浑怒啸炸响,非人非兽,充满洪荒之力,正是那断臂周仓!此刻正被巨大撞击抛至远处,幸得半截未沉的船板支撑,勉强不倒。
此刻剧痛如绞,左臂断茬处裹缠的焦糊旗布又渗出血水,然双目赤红依旧,直勾勾盯着火影源头,只道是妖氛复炽,邪魔再生!
“护住将军!”哑将廖化嘶声裂帛,挣扎着从齐腰深的污泥中拔出双腿,一杆长矛早已不知去向,反手抽出腰间备用的短柄铁戟,踉跄扑向6逊前方,矛尖直指烈火方向,满面污泥混着血汗,状如凶神,
身旁白袍小将亦是满脸污血,手中长剑斜拖,喘息粗重,却死死挡在6逊与烈火之间。
空中火影烈烈,正是孙尚香!
此刻并非凌空飞翔,而是屹立在一段倾斜如角的瓮城断壁之巅,周身烈焰升腾,那并非寻常火光,而是凝练如实质的金红炎流,在她甲胄残破的曼妙身形外,勾勒出一尊煌煌不可逼视的火神轮廓!
昔日明艳容颜,此刻肃杀如冰,双眸深处跳动着两团燃烧的黄金熔液,无喜无悲,只映照着劫后疮痍与……残存的邪秽余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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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手中紧握的那张硬木柘桑强弓——此刻弓身如玉髓,流光溢彩,弓弦更是腾起三尺赤焰!
一支寻常的雕翎箭搭在弦上,箭头早已被难以想象的熔金流火吞噬、改造!
烈焰缠绕箭身,凝成一条昂欲噬、栩栩如生的火龙形态!
“是…是那烈火弓?”周仓牙缝里挤出字句,几乎不敢相信。
他认得这弓,是吴侯亲赠郡主的宝器,可何曾见过这等焚天煮海之威?只道是妖异附体!
“噫!”旁边传来一声清脆娇叱,是扬州州牧璐璐!此刻浑身湿透,髻散乱,小脸上蹭满了黑灰,唯有一双眼睛机敏灵动,小手飞快结印,几块破碎的玉符在她指尖旋转,散出微弱的莹莹蓝光,抵消着扑面袭来的灼人热浪。
“周仓将军!此火非彼火!烈中有正,似能……焚邪净秽!”修为虽浅,灵觉却异常敏锐。
“邪秽?俺看她比那归墟邪祟更要命!”周仓独臂肌肉贲张,一声暴喝,“管她娘的是郡主还是火妖!伤了我们的人,便是天王老子也休想过!”猛地吸了口气,压下翻涌的五内剧痛,竟以脚猛蹬背后半扇船板借力,独臂紧握那已卷刃崩口的鬼头大刀,踏着湿滑粘腻的尸骸河床,悍然扑向断壁上的火焰人影!
目标直指孙尚香!
“周将军!不可!”琳琅胸腔剧痛,强行嘶喊,声音却淹没在江涛与火焰交鸣之中。她想道破关窍,奈何气力衰竭。
“仓老大,慢着!”夏夏的娇叱几乎同时响起,身形如鹤,不知何时护在莲花前方。
莲花面色苍白,眼神却如寒潭,手中紧握一方龟裂的水玉罗盘,指尖掐诀,丝丝缕缕肉眼难辨的寒气在她与琳琅身边凝聚。
但是现在已经被逼疯的周仓哪里听得进去?眼中唯见那冲天烈焰,心头唯念被撞碎的舰桥,那飞散的同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