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低喝,他手臂猛地发力!
厚重的军用防水油布“哗啦”一声被掀开!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卡车的货斗里,码放得如同钢铁堡垒的精密机器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不再是模糊的期待,不再是空洞的奢望——那是冰冷的、坚实的、闪耀着精密加工特有的哑光和锐利边缘的金属现实!
雨水落在那些泛着金属寒光的机器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却无法冲刷掉它们一丝一毫夺人心魄的美感。
油布掀开的瞬间,空气里陡然弥漫开新出厂的金属部件特有的、混着防锈油脂的清冽气味。
张阿牛如同被雷电劈中,猛地僵在原地。他布满油泥老茧的手,颤抖着伸向卡车货斗里一台仿佛巨人骨骼般挺立的大型龙门铣床冰凉坚硬的导轨。
指尖触碰到金属的那一瞬间,喉咙深处仿佛爆炸般滚出两个字。
“……我操!”
这句粗口在死寂的码头上炸响,带着无与伦比的冲击力,粗暴地宣泄着压抑了太久的震撼。
陈国华的反应更为剧烈,他踉跄了一步,整个人竟直直向前栽倒,“噗通”一声重重跪在湿冷粘腻的码头木板上。
他对此毫无察觉,也毫无所感,浑浊的老泪再也无法控制,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在他枯皱的脸上肆意奔流。
他仰着头,像仰望着降临的神迹,手臂剧烈地抖动着指向那几台套着防雨防尘罩、从外表轮廓就能分辨出来的高精度光栅测量仪。
“是……是它!我们差的那个命根子!是它啊!有这套……有这套东西……老天爷……”
他用尽全身力气喘息着,每一个音节都饱含痛楚与狂喜,“厂里排好的船……现在……现在能……至少多造七条!”
最后那个数字,像一道电流猛地击穿了所有凝滞的神经。“七条船!”
短暂的、令人心脏骤停的呆滞后,汹涌的狂潮猛地炸开!
“啊——!”
“成了!有救了!”狂喜的呼喊此起彼伏,瞬间冲垮了风雨的喧嚣!
码头上顿时成了沸腾的火山口!沉默的工人们眼睛瞬间血红,粗犷的呼喊撕裂雨幕,身体里压积多年的力气陡然奔涌而出!
他们像是扑向粮食的饥民,不顾一切地爬上卡车,踩过横梁,像面对自己新生的孩子般,用粗糙的手掌急切地摩挲那些冰冷光滑的金属表面。
沾满油污雨水的手指一遍遍抚过那些精密的刻度、光洁的孔位,喉咙里滚动着混杂不清的感叹、笑骂和号哭。
龙门吊沉稳悠长的嗡鸣声穿透雨帘,巨大的吊钩缓缓探下。
张阿牛站在卡车上,喉咙里滚着含糊却亢奋的号子,红着眼指挥着吊装,汗水雨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吊索紧绷,发出“吱嘎”的呻吟。那台象征着整个船厂未来的核心设备,犹如一尊沉睡着的力量之神,在众人狂烈交织的目光和雨幕里,被稳稳吊起,移向不远处的组装车间——那块久被荒置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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