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路追出门外,晚风卷着些微凉意扑在他脸上,他望着那道即将消失在巷口的背影,喉结滚了滚才挤出一声:“唉——”
亚瑟闻声顿住脚步,转过身时双臂已经随意地环在胸前,眉峰微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审视:“又怎么了?”
周路往前挪了半步,鞋跟碾过地上的碎石子发出轻响,语气里藏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挽留:“这就……走了?”
“不然呢?”亚瑟扯了扯唇角,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磨损的边缘。
周路隔了几秒才低声问:“那……之后呢?”
亚瑟抬眼看向星空,声音里听不出太多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赚钱。”末了又补充了句,像是在说给周路听,又像是在提醒自己,“总得活下去,不是吗?”
周路从怀里摸出个深色玻璃瓶,手腕一扬便朝亚瑟丢了过去:“接住。”
陶瓶在空中划了道弧线,亚瑟眼疾手快地抬手捞住,掌心贴着微凉的瓶身掂了掂,瓶里液体晃出轻响。他垂眸看着,没问是什么,也没说谢,只是指尖在瓶口摩挲了两下。
周路望着他紧绷的侧脸,声音放轻了些,“喝完了就来找我,这几天我都在这里。”
亚瑟还是没吭声,只反手将陶瓶揣进怀里,转身时抬手朝后摆了摆,那动作算不上告别,更像一种无需多言的应答,很快便消失在巷口的阴影里。
周路站在原地看了会儿,才转身推开旅馆吱呀作响的木门。
刚踏进门,约翰便从壁炉边站起身,火光照得他半边脸亮堂堂的:“你们俩刚才在外面嘀咕什么呢?”
周路解下外套往椅背上一搭,避开了话题:“没什么好说的。”他扫了眼屋里昏黄的灯光,“天快亮了,你们都去歇着吧,明天还有一堆事要忙。”
角落里传来压抑的啜泣声,莫莉醒了,正蜷在角落,双手死死捂着脸,指缝间漏出细碎的呜咽。周路朝沙迪的方向偏了偏头:“沙迪姐,麻烦你带莫莉上楼休息吧,这里有我盯着。”
沙迪点了点头,放柔了声音轻拍莫莉的后背:“走吧,睡一觉就好了。”她半扶半抱着浑身发颤的莫莉,踩着楼梯木阶慢慢上了二楼。
查尔斯一脚踢在地上乔的尸体上:“这两个呢?就扔这儿?”
周路望着地上逐渐失温的尸体,眉头皱了皱:“先拖到后面去。”他往壁炉里添了块木柴,火星噼啪溅起,“等天亮了找片荒地,一起埋了。”
天刚蒙蒙亮,施工队就开进了范霍恩。晨曦中,工人们扛着工具鱼贯而入,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划破了清晨的宁静。随着工头一声令下,拆房的轰鸣声骤然响起,碎砖与断木簌簌坠落,扬起的尘埃在初升的阳光下翻腾成一片朦胧的雾。
周路守了整整一夜。他眼下泛着青黑,却依旧挺直脊背,仔细核对完施工清单,又反复叮嘱现场负责人注意保证工人的安全以及八小时工作制,这才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屋。窗外的喧嚣像涨潮的浪,砸在门板上、窗沿上,木材断裂的锐响、工人的吆喝声此起彼伏,周路沾到枕头的瞬间就沉沉睡去,仿佛那些声响都被无形的屏障挡在了另一个世界。
不知睡了多久,一阵尖锐的马嘶猛地刺破了混沌。那声音带着昂扬的颤音,像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剜开了周遭的嘈杂。周路倏地睁开眼,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外面炸开一片混乱的呼喊:“拦住它!快拦住那畜生!”
“拿套索来!左边,它往左边冲了!”“别让它撞进材料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