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林最终说道,声音平静得如同在谈论明日的天气,“在没有掌控燕州和晋州的情况下,哪怕切断泗水,围困金陵也十分危险。”
多耳衮神色未变,说道:“继续说。”
“大魏虽主力溃败,但天下兵马尚未全部出动。
我军久战疲惫,长期深入敌后,恐怕……
若战事拖延,北有燕山军一旦南下切断我军归途……”刚林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然明晰。
多耳衮默默地听着。
远处,东狄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战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
这支军队跟随他从辽东一路杀到淮河,创造了东狄历史上最为辉煌的战绩。
但刚林说得没错,他们终究是一支孤军,能够拿下大魏的城池,却无法统治这里的百姓。
他想起了泗水河畔那场惨烈的伏击战,那些明知必死却依然冲锋的齐州死士。
这样的敌人,江南还有多少呢?
“主子,陛下的言辞一次比一次严厉了,不能再等了。”
刚林小心翼翼地补充道,“主子,您已经获取了足够的功绩、财富和威望。此时回师,正是以全胜之姿……”
刚林着急得落泪劝说道:“此战已斩杀魏军四十余万,威震天下,应当见好就收……现在并非好的时候,大军的家眷皆在辽东。”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多耳衮叹了口气。
刚林低下头,未作否认。
此乃显而易见之事实——多尔衮此战所建功业,已直追父汗努尔哈赤,早就稳稳越了黄台吉本人。
若再攻克金陵,成就灭国之功,东狄内部将无人能够制衡其威望。
多尔衮俯下身将手指深深插入淮河岸边的泥土之中,潮湿的土壤自他指缝间渗出。
他缓缓起身,掌中的中原泥土簌簌落下,恰似他此刻不得不放弃的江南梦想。
“主子……”刚林欲言又止。
“你说的对。”
多尔衮开口,声音沙哑得几近不似自己,“我等犹如这淮河里的浮萍,看似繁茂,却无法在此扎根。”
他们这支孤军即便攻克金陵,也难以守住这千里河山。
将士们的家眷皆在辽东,若再不听号令撕破脸,难保皇太极不会使出卑劣手段。
“惜哉。”
多尔衮轻叹,“回辽东吧。下次再来,必不让人在背后掣肘。”
刚林暗自松了口气。
此番征战,十四贝勒已立下不朽战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