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入了一片深沉而无梦的睡眠。
……
第二天,当天边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大礼堂里已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
生物钟,是刻在医生骨子里的东西。
秦东扬睁开眼。
他感觉自己睡得异常踏实,仿佛身体里每一个生锈的零件都被重新上了油,虽然依旧酸痛,却恢复了运转的力气。
鼻腔,似乎也已经适应了这里的味道,不再那么尖锐地抗议。
人们陆续起身,沉默地穿衣、叠被,动作间带着一种宿醉般的迟缓。
很快,食堂那边传来了开饭的哨声。
众人端着自己的搪瓷碗和饭盒,排着队,走向了昨晚那个地方。
当秦东扬看到今天的早餐时,即便是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的他,也不禁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早餐,是玉米糊糊。
稀得能照见人影,几粒玉米碴子在黄汤寡水里寂寞地沉浮。
主食,跟昨晚一样,是玉米面窝窝头。
颜色蜡黄,质地粗糙,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像一块石头。
配菜,只有一小碟黑不溜秋的老咸菜。
那颜色,那干瘪的模样,让人一看就觉得嗓子眼儿被齁得生疼。
整个餐盘,只有一种颜色——土黄。
一种属于这片贫瘠土地的,单调而绝望的颜色。
大部分人都沉默地领了饭,默默地找地方坐下,机械地往嘴里扒拉。
他们知道,抱怨无用。
然而,总有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操!”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怒火的咒骂,在安静的食堂里显得格外刺耳。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医生,正死死地瞪着自己碗里的食物,脸涨得通红。
是聊城县人民医院的童医生,童志军。
一个比秦东扬还要小上一岁的年轻人,在县医院里也算是年轻有为的骨干。
“童子,小声点!”
他旁边一个同样来自聊城的医生,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