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只有童志军还像一尊愤怒而屈辱的雕像,杵在原地。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脸色由煞白转为酱紫,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逃兵”两个字,像淬了毒的烙铁,深深地烙进了他的自尊心。
角落里,市一院的饶医生放下了手里的玉米糊糊碗。
他嘴角那抹看好戏的冷笑,不知何时已经敛去,取而代之是一种更为复杂的、夹杂着审视与一丝玩味的眼神。
他看着门口的方向,仿佛在重新评估这个来自省院的、年轻得过分的秦医生。
这场戏,比他想象中,要精彩得多。
就在这凝固的气氛中,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叹息声,轻轻响起。
是省卫厅的李主任。
他一直沉默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观察着一切。
此刻,他端着自己那碗几乎没动过的玉米糊,颤巍巍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到了童志军的身边。
他的脸上,没有责备,只有一种深深的、混合着歉意与无奈的疲惫。
“小童同志,是吧?”李主任的声音有些沙哑,像是被大西北的风沙打磨过。
童志军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瞪着他,像一头困兽。
李主任没有在意他的无礼,只是把自己的搪瓷碗放在桌上,指了指里面那清汤寡水的玉米糊。
“孩子,我知道,这饭,是难以下咽。”
他的语气,像是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孙子:“我们……我们大西北,穷啊。”
他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一丝水光。
“每天要供应咱们这几十号人的饭,一日三餐,对后勤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压力了。”
李主任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酸的恳切:“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话,这些玉米面,可能……可能就是他们从自己牙缝里省出来的口粮。”
“给我们这些金贵的医生专家吃了,他们自己,可能就真的没得吃了。”
这话一出,食堂里响起一片细微的、倒吸凉气的声音。
许多刚刚还在心里腹诽的医生护士,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他们看着碗里那蜡黄的窝窝头,忽然觉得,它重若千钧。
蓝露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她想起了昨晚秦东扬分给大家的雪里蕻,又想起了李主任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
然而,所有人都没想到,童志军,在听到这番话后,非但没有丝毫愧疚,反而像是找到了宣泄的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