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城池,不仅仅是收税,防御,对赫连铎而言,先前守城的时候,虽然被李克用克制的死死的,但是要真没了云州城,对赫连铎是一个致命的打击。
因为很多吐谷浑部族都在云州附近放牧,自己夺回云州,才能继续控制住吐谷浑部,否则的话,李克用在云中,吐谷浑诸部想要安心的在云州放牧,那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大同三州之地,赫连铎已失其二,且云州是赫连铎的老巢,蔚州虽说还属于自己治下,但是白义诚在蔚州经营许久,赫连铎要是去了蔚州,谁主谁从,怕不是一个大同防御使的名头就可以决定的。
赫连铎丢了云中城,但他人还没跑,依然在云州境内流窜,他当了这么些年的大同防御使,兼云州刺史,诸多的吐谷浑部落都迁移到这附近来。
他的实力虽受到重创,但还不至于到了一蹶不振的地步,赫连铎仍然有反击的力量。
而就在赫连铎与李克用在云州境内,相互纠缠之际,陈从进出兵的消息,在信使跑死了几匹马的情况下,不到四天的时间,便将军报送到李克用的案前。
李克用闻此消息,瞠目良久,拍案怒骂道:“陈贼,安敢如此!”
李克用面如铁色,按剑不语,以李克用的猜想,陈从进号称二十五万大军,这里头肯定有水分,毕竟这事差不多快成约定俗成的习惯了。
但是以李克用的估计,二十五万人打个折扣,就算三成,那也得有个七八万人,而李克用此时的兵力,在招降纳叛后,也不过两万出头。
而且这些降兵降将,可靠性,忠诚度都要打个大大的问号。
李克用冥思苦想,依然不能找到破局之策,良久之后,方召见心腹谋士盖寓,共商对策。
说起来,盖寓还能和李克用待在一起,那真是有些命运的关系,李克用当初在代州躲藏起来,一直等到陈从进撤兵之后,才敢北上。
当时李克用的身边,只有两个亲卫,但就是三个人,居然还能碰上伪装成商贾的盖寓。
当然,盖寓当初也不是伪装,确实是在当个小商贩,还让其挣了些钱。
而李克用在鞑靼草原上以劫掠部落,扩充实力,乃至于接受朝廷的招安,南下关中,征讨黄巢,这其中都有盖寓的出谋划策。
当盖寓收到消息时,他也被这个噩耗震的一时无声,盖寓不知道陈从进为何会对李克用的成见如此之大。
出动数万大军,耗费大量的民力,钱财,粮草,只为了打断李克用东山再起的希望。
盖寓是想破了脑袋也预料不到,幽州竟然会出兵援助赫连铎,要说夺取大同,可大同也不是什么富庶之地,出这么多军队,纯粹是赔本的生意。
况且如今天下中,尚无一个藩镇吞并另一个藩镇的先例,难道陈从进敢开这个先例不成。
而且赫连铎和陈从进的关系也没多好,当初陈从进在明知赫连铎当上大同防御使,依然大肆掳掠匠户,搜刮府库钱粮。
由此可见,陈从进的唯一目的,便是要遏制李克用,但是问题就在这,李克用如今的实力,值得陈从进这般上心吗?
屋中一片寂静,良久之后,盖寓才低声道:“主公,今陈从进兵势甚锐,我军与彼相较,众寡悬殊,恐难与争锋。”
李克用闻言,怒而说到道:“陈贼斥我为逆臣,无诏侵攻他镇,难道他陈从进出兵,是得了朝廷诏书了吗?”
盖寓劝道:“陈从进治幽已经六年,根深蒂固,朝廷的旨意,陈从进听与不听,唯其一言而决,为今之计,莫若暂避其锋,退守朔州,遣使往说陈从进,约为罢兵,待时而动。”
李克用颇为不甘,好不容易搅黄了大同,振武,鞑靼的联军,还攻下了云州,难道就这么让出去。
可要是打的话,李克用也知道,双方实力差距巨大,而且李克用也了解过陈从进的用兵,不喜用险,这样的人,不会打出名震天下的大胜,但是也不会打成大败的局势。
况且李克用和陈从进的兵力差距,只需要稳扎稳打,便有九成的概率取胜,那又何必弄险,以示其谋略。
良久之后,李克用叹道:“陈从进大兵而来,难道会这么轻易退兵,不过,盖公所言,亦有道理,那就先派人去和陈从进谈谈吧。”
“主公,这个使者,属下愿亲往之!”
李克用听后,沉吟片刻,随即点点头道:“也好,若是陈从进愿退兵,某可以暂且放下杀父之仇,留赫连铎一命,云州,某也可退出!”
盖寓自度了解过陈从进的生平,他觉得陈从进此人,虽然是亡命之徒,是豪赌之辈。
但决不是愚钝之人,每次用兵,都是目标明确,盖寓出使的目的,便是想要知道陈从进此番出兵,究竟目标是什么。
若仅仅是挽救赫连铎,遏制李克用,那么谈判还有可能成功,可要是陈从进野心膨胀,认为唐失其鹿,其欲兼并四方,那么陈从进的目标,盖寓也能猜出。
其核心目的,必然是夺大同,而取河东,而李克用横戈雁门,如果真如盖寓所想,最坏的情况下,那么双方,就没有任何可以回旋,谈判的余地。
幽州出兵了,李克用原本的好心情全部被破坏了,他甚至都没心思再去追杀赫连铎了。
而赫连铎见这几日沙陀骑都没怎么出动,他还以为李克用憋着想使什么阴招,因此,这几日是全神贯注,寝食难安,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直到幽州军大举出动,号称二十五万大军征讨李克用的消息,在大同镇中传的沸沸扬扬之际,赫连铎心中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叫无绝人之路,赫连铎喜极而泣,谓左右而言道:“武清郡王,忠于国事,此人臣之楷范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