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声极轻的“铮”在链节深处响起,不是金属的脆响,而像是一根细长的琴弦被悄然拨动。
那一瞬,殿内所有的光都为之一滞,像被某种无形的手扣住。
宁凡只觉眼前景象微微扭曲,金瞳中的光流倒卷,整个世界仿佛被那根链牵着,轻轻一拽——
一道极细、却锋利到极致的光线,从金瞳中心直贯而出,没入宁凡眉心。
冷意骤然涌入脑海,像刀锋剖开思绪,他看见了无数支离破碎的画面——
焚城的火海、旌旗下的无面军、血色麦田中倒下的稚童,还有一双与自己极为相似的眼睛,立于黄昏尽头,默然俯瞰。
那金链的另一端,似乎并不在殿中,而是深埋在他未曾触及的记忆里。
宁凡的手最终还是握住了链节。那一刻。
光芒骤然盛得刺痛眼眸,仿佛整个殿心都在为这一触而颤动——
殿心的光并未在宁凡握住金链的瞬间消散,反而愈发浓烈。那金链仿佛活了过来,节节震颤着传来某种低沉的脉动,像是远古巨兽在深海心脏处呼吸。每一次震颤,四壁上的符纹便闪出一瞬金光,又迅速隐没——仿佛在用古老的语言,宣告某种无可逆转的觉醒。
宁凡的手心早已沁满冷汗,指节因链节的冰寒而僵硬。
他觉得自己的手臂正被某种力量沿着骨缝侵入,那力量并不急促。
却带着不容抗拒的韧性,像旷野的风,能在漫长岁月中将巨石磨成沙尘。
殿外的风声此刻变得诡异,像是被切割成无数断片。
飘入殿中又被光线碾碎。高处的穹顶微微下压,宛如一面沉重的镜面,倒映着他此刻的神情——
眼底的金色涟漪,与金瞳中央的纹路,正一点点契合。
苏浅浅在不远处静静凝望,她的眼神里没有惊呼,只有一种被逼至绝境的凝重。她似乎察觉到。
这一刻的宁凡,正在被金链背后那个未知的存在“标记”。
而这标记,可能会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将他拖入一个更深的旋涡。
殿门外,本该沉睡的山川似乎被这股涌动的光潮惊醒。
积雪层层滑落,从山脊到山脚,发出连绵不绝的低鸣声,像远古战鼓被无形之手敲击。
云层也在缓缓旋转,呈现出一种奇异的螺纹状——
中心恰好对应着殿顶的穹镜,那道中心旋涡的光,冷而锐,仿佛能刺穿人的骨髓。
守在外头的青麟卫,先是被风压得面甲轻颤,继而听见一阵近乎哀鸣的金属摩擦声。
那声音像是从地下传来,又像是从穹顶垂落,让人分不清方向。
几个老卒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瞬的惶惑——
他们都是久经边境风雪的军人,可此刻,连握刀的指节都微微发凉。
殿中,宁凡感到那股力量已沿着锁骨向胸腔蔓延。
心口的脉动与金链的震颤逐渐同步,似乎他的血液正被改写成另一种节律。
每一次心跳,耳边的世界都会短暂失声,只剩下自己体内那股如同洪潮般的轰鸣。
苏浅浅的指尖缓缓握紧了衣袖,她的目光不再只是观察。
而是带着一种深藏的、近乎不愿让人察觉的担忧——
她清楚,这并非单纯的力量传承,而是一种极古的“契锁”。
一旦完全闭合,就不再是宁凡可以自行解开的枷锁。
穹镜之上,一缕极细的裂痕悄然扩散。没有任何声响。
却让整座殿堂的气息陡然一变——像是一个沉睡了千年的巨影,在冰封的深渊中睁开了第一只眼睛。
裂痕在穹镜上蜿蜒生长,宛如冰面被利刃划开,透出深处暗金色的光。
那光并不炽烈,却有一种让人无法直视的厚重——仿佛承载着无数未曾诉说的岁月与血影。
随着裂纹扩大,一道低沉的轰响自殿顶压下,空气像被重锤击中。
涌起一层又一层涟漪,肉眼可见地将四周的火盆火焰压得贴伏在铜盏之内,连噼啪声都被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