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覆在苏浅浅的指节上,力道稳而温:“无论它如何唤你,你都不必应。”
炉火间,一块桐炭忽然爆裂,火星溅到炉壁,发出细响。
那瞬间,苏浅浅的呼吸明显急促了一下,像是体内的某个锁扣被触动。
她很快垂下眼,藏起那一闪而逝的波动。
外头,风雪再次拍打在殿墙上,带着远方火幕的光辉,透过狭长的窗棂,斜斜照在两人之间——
像一条从战场延伸到殿内的无形纽带,正悄然收紧。
宁凡沉默了很久。炉火的噼啪声仿佛敲打在他的心口,每一声都像在催促他做出某种决定。
他缓缓走到案几旁,案上摊着的是一幅刚从外哨送回的军情图。
羊皮被风雪湿过,又在炉边烘干,边角卷翘,墨迹在细纹间渗开。
上面绘出的,不只是城防与敌军阵列,还有几条被朱砂重重圈出的红线——
那是油渠的走向,也是如今北境最易燃、最致命的血脉。
苏浅浅看着那幅图,心底涌起一股难言的压迫感。
那些红线在她眼里,仿佛不再是纸上的标记。
而是延伸进大地深处的火脉,每一条都在暗暗跳动,仿佛与她的脉搏相合。
宁凡拿起狼毫,蘸了墨,却没有立即落笔,而是缓缓说道:
“城东油渠若被点燃,火势会顺着山脊蔓延到三里外的雪林。雪林一旦燃起,南路的补给就断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比风雪更冷。
苏浅浅听得出,这并不只是推演,而是极可能发生的局面。
她忽然走近一步,指尖触到图上最靠近内城的一段红线,声音微颤:
“如果……我能在它燃起之前,将它‘锁’住呢?”
宁凡抬眼看她,目光里有一瞬的锐光——那是将军在战局中捕捉到可能的转机时的反应。
可这道光很快被压下,取而代之的是沉重的顾虑:“你指的是用你的血脉?”
她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炉火映着她的脸,眉眼间那抹倔强像是雪地里唯一一簇未被风吹灭的灯。
宁凡沉声道:“浅浅,锁火的代价,你比我更清楚。”
空气凝住了。只有炉膛里的一片桐炭发出低沉的“嗡”声,像是为这句话作注脚。
她垂下眼,指尖缓缓缩回衣袖中,似乎在掩饰手心那点难以消退的灼意。
“我知道。”她低声道,“可若不这么做……城里会有更多人死。”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火光在他们的影子间游走,忽远忽近,像是在反复权衡着什么——
是该守护一个人的安危,还是整个城池的命脉。
宁凡最终没有再说话,他转过身,将狼毫重重压在羊皮上。
在红线旁画下一个圆,墨色深得几乎渗破了纸。
外面,风雪更急了,呼啸声像是在催命,远处偶尔传来闷雷般的轰响——
那是敌军在油渠尽头试探性投火。
火光映上低沉的云层,像一只沉睡的巨兽正在缓缓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