袍服被猛地扯下后背!瞬间,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连空气仿佛都因所见而凝滞。
只见那人保养良好的白皙后背上,赫然贴满了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黄色符纸!每一道符纸上都用晦涩的、散发阴寒怨气的朱砂书写着扭曲的“平安符”!这些所谓的“平安符”,此刻正散发着浓郁到凝成实质的深灰色怨气!仿佛有无数张痛苦扭曲、无声呐喊的面孔在其中挣扎!那怨气冰寒刺骨,与炉火的热浪形成诡异对比!
“看清楚!”王铁头的声音粗粝得如同砂纸摩擦钢铁,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看看这狗皮下面的脏心烂肺!三号矿洞活埋了咱们三百多个兄弟!塌了!管事的姓陈的跑了!是这狗官!是他!”他手指如戟,狠狠戳向统领惨无人色的脸,“他硬说是地动!是老天爷降罚!是死的兄弟们有罪!拿了矿上抚恤的银子,买了玄米集团高管的乌纱帽!还他妈嫌不够!用咱们兄弟的怨气!用咱们被活埋兄弟临死前的诅咒!硬是求人画了这些‘平安符’,天天贴背上!保他自个儿的‘万代平安’!狗日的!你拿兄弟的血汗骨头垫着你升官发财!还拿兄弟的怨气替你挡灾?!我呸!”
王铁头怒极,一口带着血的唾沫狠狠啐在统领脸上!
吼——!
似乎是王铁头的咆哮点燃了熔炉的怒火,也可能是那沸腾的、压抑不住的、累积了三百多条矿工冤魂的滔天怨念终于找到了宣泄口!巨大的晶石熔炉如同沉睡的远古凶兽猛地苏醒!冲天烈焰化作一道狂暴的火龙卷,直冲工坊顶棚!那贴在统领后背、饱含怨毒的数百张符箓如同被无形的引信点燃!
嗤啦——!
深灰色的怨气阴火瞬间腾起!却并未燃烧符纸,反而如同无数条扭曲的怨念毒蛇,交织着深灰色的火焰,凝聚成比精钢锁链更加狰狞、充满刻骨仇恨的幽魂锁链!紧紧缠绕住守备统领的身躯四肢!
“不——不要!饶命!我有钱!我有——”统领的恐惧求饶瞬间化为凄厉到非人声的惨嚎!符咒锁链蕴含着矿工兄弟们临死前的绝望与诅咒,无视一切防御!巨大的、完全无法抗拒的恐怖力量将他猛地拖离地面,如同拖拽一条死狗,硬生生拉向那咆哮着、喷吐着能将精钢瞬间气化的液态金属熔液的炉口!
“嗷——呃啊啊啊啊——!!!”
绝望到极点的嚎叫在接触到滚烫炉壁的瞬间戛然而止!整个工坊里只剩下令人毛骨悚然的“滋滋”声——那是血肉瞬间被恐怖高温熔化汽化的声音!浓郁的黑烟和焦臭瞬间弥漫开来。那顶伴随他多年的、象征着身份和贪婪、帽檐镶嵌着珍贵魂珀的顶戴花翎,如同投入熔岩的雪花,瞬间熔化成几滴滚烫粘稠的金液,滴落在炉口下方滚烫的金属铸台上。
嗤……
高温金液在铸台上迅速凝固、流淌、变形,仿佛冥冥中有无数矿工的亡魂在牵引锤打。不过呼吸之间,一方巴掌大小、材质粗糙却厚重坚硬、仍散发着灼热余温的金属铭牌冷却成型。其上赫然是被无形刻刀深深凿出的四个大字:
劳工神圣!
这方铭牌滚落到王铁头的破草鞋边。王铁头看着它,又抬头望了一眼只剩下一缕青烟飘散的炉口,独眼之中滚下大滴浑浊的泪水,他抬起仅剩的左手,狠狠抹了一把脸,弯腰捡起了那块滚烫的牌牌,紧紧攥在手心。
南沱镇:废墟里的赤铡与火匾
曾经书声琅琅的南沱镇书院,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书案、散落的书本、扭曲的笔架,还有那些被打翻在地、砸碎了脑袋的所谓“圣贤”泥塑木雕。空气中弥漫着焚烧纸张和木头的浓重焦糊味。
在残存的、绘着忠孝礼义壁画的半堵断壁下,一个须发灰白、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文士长衫的老私塾先生,正颤抖着双手,捧着一本残破、边缘染着大片深褐色血污的厚厚账册。
“父老乡亲们!”老先生的嗓子因激动而嘶哑,眼中满是血丝,“睁开眼看看吧!这些账目!这哪里是府尊大人让他督办学童抄录的《忠孝经》!这都是伪造的地契田契!是索命的阎王爷的勾魂账啊!”他翻开血迹斑斓的账页,指向那些熟悉的、墨迹未干的孩童稚嫩笔迹:
“王二牛家,河滩三亩水浇地,收归玄米……李小丫家,祖宅老院,转户周府……张家坳六十亩山地,划归矿业总库……”
“那狗学政!他哪里是督学!他是索命的阎王!强逼着那些被掳来当矿奴的娃娃,给他抄写这些索命的鬼画符!”
老先生的控诉未落,地上那些散落的、曾由被掳孩童研磨朱砂或晶矿粉尘、用以抄写“圣贤书”的石质墨砚,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引动,猛地嗡鸣震动起来!伴随着刺耳的嗡鸣,墨砚内部隐藏的、早已干涸的、无数孩子们按下的指印血痕、留下的模糊血书短句——有的写着“想爹娘”,有的写着“饿”,有的写着“怕”——骤然绽放出刺目的血光!
无数张沾染着同样绝望气息的、被私塾先生藏匿下来作为铁证的废稿纸、血书,从废墟的各个角落、从账册的夹缝里、甚至从断壁的孔隙中飘飞而出!在书院残存的上空,在那股由十万被压榨致死、或流离失所的矿工童工凝聚的无边怨念与祈求洗刷冤屈的纯净愿力催动下!汇聚!融合!
咔嚓!轰——!!
刺目的血光与金色的愿力纠缠、融合,扭曲变形!一柄长逾两丈、通体赤红、仿佛由千万孩童泣血冤魂与亿万人渴望公道之心凝聚而成的巨大铡刀虚影,凭空浮现!它通体流淌着金红色的光芒,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绝对公正与决绝杀伐之气!轰然悬停在被束缚在断壁前、早已面无人色的原学政头顶!
铡刀并非实物,却比任何神兵利刃都更锐利,它斩向的不止是头颅!
赤红铡刀缓缓落下,刀刃处空间都仿佛在微微扭曲。
铡刀落下瞬间,没有想象中血肉横飞的场景。刀刃触及目标的刹那,一股无法言喻、无形无质却更为恐怖的力量爆发!那是十万亡童凝聚的纯粹怨念对眼前元凶的终极诅咒,是亿万人意志对腐朽恶魂的抹杀宣告!被束缚者的双眼瞬间被赤金光芒吞噬,整个身体剧烈地、如同过电般抽搐了一下,随即所有的生机、意识、存在的烙印,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直接从时光长河中抹去!
无声无息!
他的头颅依旧完好地连接在脖子上,但他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身体如同被抽走魂魄的泥塑,软软瘫倒在地,再无声息!只有那具空洞的躯壳,昭示着一种比物理消灭更为彻底的终极终结!
飞溅的血液似乎也被这至强的愿力洪流所影响,并未如常落地,反而在半空中凝聚成无数细小却异常璀璨的金红色火星!如同拥有意识般,这些燃烧着信仰与正义之焰的火星,拖着微弱的尾迹,精准地飞射向书院残存的主梁与断壁之上!
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