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袍子!”惊叫中带着恐慌。
混乱中,肥胖的管家连滚爬爬地撞开厚重的殿门冲了进来,脸上全是烟熏火燎的黑灰与惊惧:“主…主上!大事不好!外城,外城的贱民…反了!他们…他们砸了抽粮处最后的几台抽粮泵!还…还聚众冲击粮库!”
短暂的死寂。
赵狰脸上的狂笑瞬间冻结,扭曲成无法形容的狰狞。猩红的眼睛盯着管家,嘴里只吐出一个冰冷到骨髓的词:
“杀。”
管家甚至来不及求饶!一条噬魂鞭如同毒蛇,猛地从赵狰袖中射出,末端晶刺精准地贯穿了管家的喉咙!不致命,仅仅贯穿!粘稠的鲜血瞬间涌出!
但致命的,是顺着鞭梢如同寄生虫般钻入血管的墨绿晶丝!
管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珠像濒死的鱼般突出,身体剧烈地抽搐抖动,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活物在疯狂游走!短短几个呼吸间,他如同被抽空了所有精气神,砰然倒地,蜷缩成怪异的形状,彻底没了声息。一滩粘稠发黑的血污在地上缓缓洇开。
赵狰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抬脚将那僵硬的尸体如同垃圾般踹下玉阶台阶,滚落到大殿中央。
“拖出去!喂晶甲兽!”
尸体被拖曳着留下长长的黑褐色污痕。就在污痕经过一处地砖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块原本光洁如镜的暖玉地砖表面,竟一点一点地渗出粘稠的黑褐色污迹!如同刚刚被泼洒过的血水,正顽强地从地底渗上来!那是殿前广场下,昨夜镇压屠杀抗议民众的“填坑”区——无数冤魂尸骸浸泡的血土,此刻正透过地气的脉络,将冰冷的控诉无声地传递到这场末日欢宴的核心!
空气弥漫着血腥、焦糊、晶尘与尸骸腐土的气息。
尘歌砺刃:炉火旁的战歌
龙泉山营地深处,靠近巨大行军锻炉的区域。
一口口巨大的铁锅在简易石头灶台上咕嘟作响,散发着野菜汤寡淡清苦的味道。断指的老兵赵槊佝偻着腰,坐在一块硕大的、明显是从战场上拖回的半人高黑石磨刀石旁。他仅剩三根手指的左手却异常灵巧,正用一柄歪扭的刮刀,细细地削制着一枚粗糙的新竹哨。
磨刀石表面,沾满了凝固的动物油脂和草浆的残渣,显得油腻浑浊。
忽然,赵槊手上动作一顿,浑浊的老眼微微眯起。他抄起脚边木碗里半温的野菜汤,手腕猛地一扬!
哗啦!
青黄的菜汤泼向了那块磨刀石!
滋啦啦——!!!
水汽蒸腾爆开,发出剧烈的声响!油腻的石面被热汤一泼,表面的污垢迅速被冲刷开来,露出了下方灰黑色的石质!更惊人的是,在蒸腾的白气之中,那被汤水冲刷浸润的磨刀石表面,水痕和残留的菜叶、油渍竟缓缓浮现出一幅图案——清晰可见的冲天黑烟、焚烧的巨型晶箱、甚至还有那怨念风暴扭曲形成的巨蟒轮廓!
那正是德阳焚毁血髓灵晶的景象!
“哈哈哈!”赵槊裂开缺了几颗牙的嘴,枯哑地笑起来,手指用力戳着那不断变幻、最终定格在焚晶场景的画面:“瞧见没!小子们!德阳那群狗官攒下的孽障烧起来的黑烟!那是老天在给那龟儿子赵狰刻棺材板呢!多好的碑文啊!”
旁边正盘膝而坐,小心拆卸保养着机枪复杂枪栓组件的少年机枪手(他的一条裤腿空空荡荡,在膝盖处打了个结),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他脏污却明亮的双眼看了看磨刀石上的画面,又望了望老人那张刻满风霜、被炉火映照得如同青铜的笑脸。没有言语回应。
少年抓起手边用来搅拌汤锅的大铁勺。
铛!铛铛!铛!铛铛铛——!!!
他用铁勺并不锐利的勺背,带着一种奇特的、充满节奏感的韵律,一下一下用力敲击起刚从枪栓组件上卸下来的、闪烁着金属幽光的核心激发机括。清越而略显空灵的金属撞击声一下下响起,如同某种战地编钟的清鸣,奇妙地应和着此刻掠过营地上空呜咽的山风!
敲击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响!少年的喉咙里也渐渐哼唱起不成调的、似乎来自家乡的歌谣:
“晶棺封门七昼夜哟——
金穗破城九重天!”
初时是他一个人在哼唱,渐渐声音变大。旁边的其他老伙夫丢下了手中的锅铲,拆解枪械的修士停下了手中的工具,捧着骨笛的童子军少年抬起了头,就连背对着火光独自沉思的姚华珍,也微微侧转了目光……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沙哑的、清亮的、浑厚的、低沉的……千万个声音汇聚成一股低沉却坚不可摧的声浪,不再只是歌谣,而像一道深埋地火的脉动,在营地中回荡、升腾!
歌声震落头顶巨大帐篷厚重帆布上凝结的冰冷露珠。晶莹的水滴带着歌声的微颤,簌簌落入下方紧挨着的数根倒插在粟田中的乌黑枪管深处。
滋……
水滴渗入冰凉的金属,无声无息。枪管微微震颤,仿佛活了过来。它们深深扎根的血胆粟田中,有一株位于正中心、被枪管围护的壮硕粟苗,叶片上诡异的暗红光斑急剧闪烁,仿佛被这歌声和露水唤醒,猛地向上“蹿”高一截!
噗嗤——啪!
穗子顶端一枚饱胀的粟粒无法承受内部剧烈跃动的能量,猝然爆裂!一点极其璀璨、如同太阳熔液的金色光芒溅射出来!光芒中心,赫然包裹着那枚被精心培育改良、已深藏于弹壳内膛等待多时的抗瘴血胆种!它在这营地尘歌的淬炼中,在枪管引来的地火战意滋养下,彻底吸收了这黎明前最蓬勃的意志。
种子落下,瞬间没入脚下翻腾着战意的红色热土中,只留下空气中一闪即逝的金痕。
它静静地躺着,如同拉满弓弦的利箭,只等那破开晶棺的死寂、洒落金穗暖阳的冲锋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