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陆秉毕竟是个死人,锦衣卫落入哪一个皇子手里都对自己有威胁,如此思虑再三,嘉靖帝怒目圆睁假装生气,以表示自己已经恼怒,你们就不必多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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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靖帝这样打算,底下臣子却不这么想,这时一个着绯色锦鸡官袍的身影举着玉牌上前,:“臣亦有事启奏!”
嘉靖帝皱眉看向正在说话的吏部尚书梁琼,此时梁琼一脸正色,义正言辞地道:“启禀皇上,去年南京李贾冤错案造成五十二口人死于非命,身为南京监察御史,蔡荀本该贬斥充发,指挥使却说故交亲友,要微臣网开一面,篡改蔡荀过失罪责,可臣食万民之禄,时常记挂皇上厚恩,怎能做这种昧心失德之事?于是臣日夜整理卷宗,终于在今日得以呈上请君洞察秋毫,万不可让有心之人祸乱朝纲,危及我大明百年江山啊!”
梁琼这话说得极重,站在人群后面的冯惜庄眼皮一跳,心知梁琼说的正是自己的妻舅蔡荀,顿时心头无名火起,抬起头来便狠狠瞪了一眼梁琼的后背。
这说起来原由是应天府尹程宗平错判武人李贾奸杀主家小姐惹下的祸事。那李武人也是倒霉,他原是富户家的侍卫,事发时恰好巡视经过小姐厢房,听到里面动静,顾不得避嫌便冲了进去。等他发现小姐赤身裸体的尸身,众人赶到二话不说就把他扭送去了官府。后来自不必说了,李武人被屈打成招,被斩于市成了那替死鬼。
看卷宗虽是命案,但也没有什么出奇的,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命案罢了!然而过了一个月应天府尹抓得采花贼,在对采花贼刑讯逼供下得知,采花贼曾糟蹋过那富户家的小姐,于是应天府尹这才惊觉李贾被冤错。但此时案情已结,疑犯也已斩首,这种冤错等于谋害性命,按照明律应天府尹与南京都察院御史是要革职查办刺配流放的!如此程宗平哪里能肯?于是应天府与南京都察院便打算瞒天过海,以为你不说我也不说,山高皇帝远,时间久了,谁还能记得曾经的冤魂?
哪知李武人胞弟是江湖有名的剑客,得知哥哥被人冤屈惨死,一怒之下便杀了主家几十口人。事后剑客还想杀程宗平泄愤,但被众多府差阻拦未果,只好逃之夭夭不知去往何处了。
五十多口人命可不是小事件,一时之间整个南京城人心惶惶,就是程宗平有心隐瞒也是捂不住的,南京各部更是为了自保,纷纷上书弹劾应天府尹。
程宗平最后被革查办,发配去了千里之外的黔州,而蔡荀作为南京都察院御史有审查缉漏之责,自然也逃不过问罪。蔡荀本来也要贬去百越荒蛮之地做守郡的,想起妹夫冯惜庄在京城当京兆府尹,肯定识得许多贵人,于是蔡荀求到冯惜庄门下,而冯惜庄自己与梁琼有过节,不得已又求到了陆秉,由陆秉出面,这才促成蔡荀留在了南京,调任南京工部都水司主事。虽然都是闲职,但总好过被贬去百越那种匪患不断的地方,蔡荀已年过半百,去了百越可能一辈子就留在那里了,得此善了,对此冯蔡两人一直都非常感激陆秉,冯惜庄也以为此事已成过去,哪曾想如今被人拿出来鞭打,冯惜庄心中也多少有些不满。
:“启禀圣上!臣也有事启奏!”顶着嘉靖帝锐利似刀的目光,冯惜庄举着玉牌上前道:“臣要参陆指挥一本!”
冯惜庄在心里迅速盘算利害关系,稳了稳心神:“丁巳年间,曾有梁姓纨绔于德胜门前宝坊街弛马纵行,造成马姓良民被踏于马下,臣以为,此等滔天恶行天子脚下岂能宽容?当时立即就将那梁姓纨绔收于天牢,可陆指挥使却说是故交之子,要微臣网开一面,微臣不肯,他就买通马姓良民家人撤销告诉,臣有负皇上厚爱,见他们已经私下了了,便判了个梁姓纨绔二十大板,此事本已过去许久,臣本不敢叨扰圣上烦心,但陆指挥使徇私舞弊实在有违朝廷律法,臣日夜思虑觉得确实有负皇恩,望陛下降罪!”
话说冯惜庄口中所说的梁姓纨绔正是那梁琼的外室之子,当时虽然有陆秉调停,但京兆府尹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毕竟伤了人命,如果真当无事发生,那他冯惜庄还能不卷铺盖走人么?打二十大板已是网开一面,哪知那梁公子身体孱弱,回去卧床两个月之后便再不能行人事,冯惜庄与梁琼就此结下了梁子,以至于梁琼一直想找冯惜庄的把柄。
说来也奇怪,妻舅蔡荀的事发生在后,冯惜庄不敢声张,只好私下里求助于陆太保,哪知梁琼没有细查便网开一面了,事后梁琼知道也是后悔不已,不过以前梁琼碍于陆太保的情面不敢发作,但现在斯人已逝,他们就再没什么情面可讲的了。
听到冯惜庄旧事重提,梁琼想起他害得自己儿子不能人道心里就窝着火,可是在皇上面前他也不好发作,毕竟儿子还活着,要是儿子的事再次被揭发出来,儿子不保不算,自己怕也是要掉层皮的!
梁琼恨得牙痒痒!这个冯惜庄!居然不惜自告己罪也要拉他下水!梁琼不由得冷哼一声,沉着脸把头扭到一边去。
嘉靖帝目光如炬,哪里会看不出其中弯绕?:“来人呐!宣陆秉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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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句话响彻灵虚殿,众人仿佛如梦初醒,惊愕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显露出疑惑,眼神交换间却也都假装不知,纷纷看向坐在软榻上的皇帝。
:“启禀皇上!陆指挥使…今早在朱雀门前大街叫人给害了!”
说话的是恭身御前的大太监王瑾,说完还极是难过地滴下眼泪来。
:“什么?!!堂堂指挥使居然让人当街给害了?!”嘉靖帝做出忽闻噩耗大惊失色的样子,一手拍在坐塌大怒道:“岂有此理!薛超是干什么吃的!”
嘉靖帝虽然身体孱弱,但震怒下的天子威严还是吓得殿中的臣子们身形一抖,纷纷跪了下去:“请皇上息怒!”
说话间,一身卫甲的薛超从门外进来,见到嘉靖帝先是双膝跪地,语气惶恐地道:“微臣参见吾皇,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目光冷厉:“陆秉于寅时南边宣武门外遇害,你可知此事?”
:“请皇上降罪!”薛超自然也听了,首先讲述昨夜西华门失火的情况:“昨夜冯大人与卑职一起救火,一直到了凌晨才彻底扑灭火势,卑职知罪,但从教司坊到城隍寺共住两万官民,臣不敢马虎,率手下两千余众救火,幸好只是烧了十多户民宅,要是火势蔓延烧了整个西华门,卑职真是肝胆俱裂,唯有以死谢罪了!”
薛超说完,众人这才发现他因救火被熏黑的右边脸颊,还有他那被烧焦的眉毛和前额发丝,很显然,不是经过一番殊死救援,哪里能落得这样狼狈的样子?
:“你身为禁军统领,应当知道拱卫京畿责任重大,如今皇城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难道还能逃得了干系?!”嘉靖帝怒目青筋,脸上的表情冰冷得吓人!让薛超只看了一眼便吓得差点就要昏死过去:“臣知罪!望陛下降臣死罪!”
然而薛超的请罪并没能让嘉靖帝怒意消去,反而眼下的冷意更甚,嘉靖帝斜眼扫过下首几个人的脸,冷声问道:“西华门是何人驻守?”
严嵩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是巡防千总柴壁。”
闹腾了这许久,嘉靖帝早已疲倦不堪,偏偏出来这么多事又不是他能随便发落的,于是只能强撑着精神,抬了抬疲倦的眼皮,嘉靖帝像是交代平常政务一样,淡淡地说:“柴壁玩忽职守,居然能令堂堂一品都督在眼皮子底下死于非命!实在是罪大恶极!由此柴壁革职查办,于秋后问斩,子女家眷全部贬去震辽燕山璃部守郡为奴。至于薛超,朕念在你救火有功,暂且网开一面,命你削职为民,就此出发关楼望海罢了!”
薛超听罢,止不住身体颤抖,心情一下子掉到了谷底。关楼个什么地方天下谁人不知?那是倭寇侵犯闽越首先踏足的地方啊!倭寇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如此一家人岂不是随时都要丧命?
:“谢吾主隆恩!”薛超下意识地行跪礼,伏在地上咬牙不让自己大哭出声。
殿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害怕起来,尤其是刚刚弹劾陆秉的几人,他们都不约而同地看出来了。
看样子,皇上并不想治陆秉的罪!要不就不会轻易发落薛超与柴壁两人了!
空寂的灵虚殿就只有薛超的低啜,过了稍瞬,薛超把头上盔顶摘下抱在手里,终是面如死灰般退了出去。
随着灵虚殿又变得鸦雀无声,嘉靖帝冰冷的目光看着殿中穿着红红绿绿官袍的臣子,冷声问道:“各位爱卿还有什么奏章要呈么?”
跪在下首的众人目光闪烁不定,经过被发落的薛超与柴壁,他们再也不敢去触发嘉靖帝的怒火,毕竟薛超与柴壁被贬的地方常年战乱,饥寒交迫是常有的事,他们就算再有不满,也不想全家跟了自己去那种地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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