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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裂缝下的现实倒影上（第1页）

祖灵胃囊内的亵渎神战与终极污秽，被一道撕裂认知的强光强行隔断。那光并非来自任何光源，而是空间的彻底撕裂感本身。队友d——一个沉默寡言、行动却如剃刀般精准的探索者——在反观测者机甲那由婴儿脑髓驱动的能量炮即将充能完毕的瞬间，做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他没有后退，没有寻找掩体。他的目光，越过那由墓碑代言人驱动的恐怖造物，死死锁定在头顶那片破碎“天空”中一道刚刚扩张、边缘流淌着混沌色彩的深邃裂口。那裂口如同宇宙的伤口，内部翻滚着无法言喻的、非光非暗的色彩旋涡。队友d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决绝，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对“外面”的疯狂渴望。

他助跑，蹬踏在一块扭曲的金属残骸上，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义无反顾地射向那道裂缝。没有防护，没有缓冲，只有纯粹的、投向未知的坠落姿态。他的身影瞬间被裂缝边缘翻滚的混沌色彩吞噬，消失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中。

坠落感漫长而虚无。没有风，没有声音，只有失重的眩晕和一种灵魂被强行剥离肉体的撕扯感。时间失去了刻度，方向失去了意义。仿佛在粘稠的、没有温度的胶体中永恒下坠。

然后，是坚硬。

冰冷、平坦、带着某种熟悉人造纹理的坚硬感，突兀地支撑住了他的后背。刺眼的白光，不再是回廊里那种冰冷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光芒，而是柔和了许多、带着暖意的、属于某种常见灯具的光线，强行撬开他紧闭的眼睑。

队友d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息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粗重。他躺在一张不算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一条洗得发白、带着廉价洗衣粉气味的薄被。房间很小，墙壁是普通的白色涂料，有些地方已经剥落，露出灰色的腻子。一张廉价的合成板书桌靠墙放着，上面散落着几本翻旧的杂志和一个插着数据线的老式手机。窗外，是城市夜晚模糊的、带着霓虹光晕的喧嚣。

是现实世界。是他记忆深处那个熟悉又遥远的“家”。

劫后余生的狂喜尚未涌起，就被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不适感取代。喉咙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铅。他挣扎着坐起身，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书桌角落那面小小的、圆形的梳妆镜上。

他需要确认。确认自己真的回来了，确认那血肉横飞、规则崩坏的终焉回廊只是一场漫长的噩梦。他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踉跄地走到书桌前，手指因为脱力和残留的恐惧而微微颤抖，撑在冰冷的桌面上。

镜面反射出他的脸。

那张脸，线条刚硬，带着风霜刻下的痕迹，下颌还残留着几天未刮的胡茬。是他，没错。然而，就在他试图扯出一个确认生还的、哪怕是苦涩的微笑时，镜中的影像却凝固了。

不，凝固的是他的表情。镜中的那张脸，嘴角却缓缓地、僵硬地向上拉扯，形成一个绝对不输于队友d的、冰冷而精准的微笑弧度。那笑容没有温度，没有情绪，只有一种金属般的平滑感。紧接着，镜中的眼睛——那双属于队友d的、带着血丝和疲惫的眼睛——虹膜的颜色开始发生诡异的变化。原本深棕的色泽如同滴入水中的墨汁般迅速褪去、扩散，被一种纯粹、冰冷、毫无生机的银灰色所取代。瞳孔收缩，边缘锐利得如同针尖，完全失去了人类瞳孔的柔和与变化。

一张属于辰神使的脸，覆盖在队友d的面容之上，如同一个完美契合的、冰冷的金属面具。镜中的“他”，正用那双银灰色的、非人的眼睛，穿透镜面，冷冷地“凝视”着现实世界中的他。

一股寒意，比终焉回廊最深处的冰冷还要刺骨，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他猛地后退，撞在身后的床沿上，带倒了薄被。镜子依旧静静地立在桌上，映照着他惊恐扭曲的表情，以及镜中那张覆盖其上的、永恒冰冷的辰神使面孔。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他需要练习，需要证明，需要抓住一点现实的锚点！队友d几乎是扑到书桌前，一把抓起那个老式的手机。冰冷的塑料外壳触感异常真实。他颤抖着手指按下唤醒键。

屏幕亮起，刺目的白光让他眯起了眼睛。待屏幕适应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屏幕顶端清晰显示的时间和日期。

那个日期，像一把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大脑。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比他记忆中进入终焉回廊、经历那漫长而混乱的十七分钟（以及后续战斗的时间）之后应该对应的现实时间，快了整整七年。七年！不是几天，不是几个月，是足以让沧海桑田、物是人非的七年跨度。一个无法解释的、荒谬绝伦的时间鸿沟。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了他。他颤抖着手指，点开通讯录。屏幕滚动，密密麻麻的名字列表呈现出来。他急切地寻找着那些熟悉的名字——队友的名字，指挥部的联络人，甚至是他记忆中疏于联系的家人……

没有。

一个都没有。

通讯录里所有的名字，都被一种冰冷、格式化的、毫无意义的字符串所取代。它们遵循着同一个模式：「观测者候选者-」后面跟着一串由字母和数字随机组合而成的编号。像「观测者候选者-d7F32K」、「观测者候选者-ARb109m」……如同监狱里的囚犯编号，或者实验室小白鼠的标签，整齐划一，冷酷无情。他疯狂地上下滑动，指尖冰凉，屏幕上的名字如同冰冷的雪花般掠过，没有一个能唤起他记忆中的温暖。他仿佛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个被彻底格式化、打上冰冷标签的牢笼。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那台老旧的壁挂电视，原本处于待机状态的黑屏，突然自己亮了起来。没有开启动画，直接切入了一个新闻频道的直播画面。画面有些晃动，背景似乎是某个城市的中心广场，人潮汹涌，气氛异常混乱。

面容严肃的新闻主播，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紧张感：“……全球范围内突发性大规模记忆复苏事件仍在持续发酵。各地报告数量激增，大量民众声称突然回忆起一些极其清晰、却与现实经历完全不符的‘记忆片段’……专家提醒公众保持冷静，相关部门已介入调查……”

新闻画面切换。一张张普通人的脸孔特写快速闪过，他们表情各异——惊愕、恐惧、茫然、甚至狂喜。接着，画面定格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脸上。他眼神空洞，对着镜头喃喃自语，声音被新闻旁白盖过。但队友d的血液在那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那张脸！他认识！不是在现实中，而是在陆昭芯片里某个加密档案的受害者照片中见过！那是陆昭在现实世界利用记忆篡改技术进行非法实验的一个早期受害者！一个本应被彻底“处理”、消失在数据库里的名字和面孔，此刻却作为“记忆复苏者”出现在全球新闻里！

现实世界，这个他拼死跳入裂缝想要回归的“家园”，此刻像一个巨大的、布满裂痕的镜子，映照出终焉回廊的疯狂倒影。镜中非我的面孔，快近七年的时间，冰冷的候选者编号，还有新闻中陆昭罪恶的倒影……队友d背靠着冰冷的墙壁，身体缓缓滑落，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他手中紧紧攥着的手机屏幕上，「观测者候选者-d7F32K」的字样，在昏暗的房间里散发着幽幽的、绝望的冷光。